许多年过去了,汪白已经垂垂老矣,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年长的狗狗会有一种神秘的直觉,他虽不理解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可他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回想他的狗生,不缺吃,不缺穿,有伴侣陪伴,有老师护航,还有许许多多的狼同伴和狼崽子。
真要算起来,他的辈分恐怕都比太爷爷还高了。
汪白暗笑,下意识地偏过头:“狼哥,你说我还能陪那些小崽子玩吗?上回陪他们捉迷藏,差点没把腰闪了。”
然而他的身边却空空如也。
汪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人总会死,狼和狗的生命也同样会有终结的一天,只不过他们的寿命要比人类短暂许多。
狼末在北极狼中已经算是很长寿了,他很注意狼末的身体保养,加上钟老师也经常给他们做检查。
衰老和死亡,在所难免。
幸运的是,在这段看得到尽头的旅程中,他和狼末始终没有缺席对方左右。
这时,门开了,钟燕行拄着拐杖在他身边坐下:“小白,该吃饭啦。”
汪白看向老师,钟燕行已然白发苍苍,脸颊也因为常常吹海风的缘故而留下了海边住民常见的暗红色。
汪白享受着老人的抚摸,乖乖地吃光了狗粮。
钟燕行正要收拾,汪白忽然咬住了他的裤腿。
“怎么了?”钟燕行问他。
汪白张了张嘴,意思是他有话要说。
钟燕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装作没看懂,却被汪白纯净的目光所吸引,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将平板递给了汪白。
汪白举起爪子写道:“老师,我该回家了,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明年就不再过来了。”
钟燕行的眼眶迅速红了,他想告诉汪白,他的家在故乡,他会带他回家。
但他忽然发现小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汪白,他的家,就在这片苍茫的极地上。
等汪白确认老师已经看完了之后,又清理掉了这写占满了屏幕的字,重新写道:“老师,好好照顾自己,小白不孝,让您操劳了。”
“老师愿意,老师愿意为你操劳一辈子。”钟燕行哽咽着将汪白抱进怀里。
他只怕他的一辈子太长,而小白的一辈子又太短。
其实钟燕行也能看得出来,自从狼末走后,小白便郁郁寡欢。
在他的要求下,小白才答应了每年来黄河站和他见面。
今天小白提出了离开,这一次分别,或许就是永别。
这让他如何能舍得?
汪白却铁了心要回家。
他不确定自己的生命何时走到终结,他不想让老师看到他咽气,现在离开,对老师而言也算是个念想。
第二天,汪白悄然离开了黄河站。
钟燕行听见了响动,却没有起身,只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极地的恶劣天气,对这具衰老的躯体而言,可谓是严峻的挑战。
汪白自然不会自己冒险,他找了处空旷的地方高声呼啸,很快就有狼群来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