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德利的衣袖忽然被扯住,他低头一看,只见云东来对他道:“爸爸,我们走吧,云芽姐姐说,她要休息了,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这……”
“走了走了,来来都这么说了,要感谢也不急于一时,你还想空着手就算表示过了啊。”
如此,一行人借着微露的晨光下了山。
云芽站在山上,远远地看着云家一行人在林间穿梭。
许久,云芽才迈开步子,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这座屋子有个别致的名字,叫桃花坞,是这具身体已过世的奶奶取的。
这位奶奶是巫,从很远的地方流浪到这里,然后嫁给了云寮的人,但一辈子未曾生育,“云芽”是她五十岁那年在山下捡的。
她嫁的人是云高阳的叔叔云永丰,是个赤脚大夫,当年在村里颇有声望,他在时亲戚们不敢有意见,待他过世后这些人就变了态度,好在奶奶是有真本事的,是以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五年。
七天前,奶奶去世了,云高阳便借以吊唁的名义带着人来吓唬“云芽”。
这孩子天生胆子小且体弱多病,又从小活在爷爷奶奶堪称温室的庇护下,根本招架不了这些人的胡搅蛮缠。
这些人一走,“云芽”就病倒了。
云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记不起自己的过往,似乎这样醒来的时刻已经历过许多许多次。
当她还处在混沌之中时,“云芽”的魂魄已经快消散了。
有声音问“云芽”,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云芽”没有犹豫,甚至带着向往:“可以的话,希望桃花重新开满云寮,云寮可以变得越来越好,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越来越多的人能留在云寮,让云寮不至于成为一片荒地。”
“奶奶喜欢桃花,也喜欢云寮,我走了,怎么能让枯树杂草陪伴她左右呢……”
当她睁开眼,“云芽”已烟消云散,只有一根桃子味的棒棒糖,孤零零地躺在她身前的木几上。
这会儿已经凌晨四点多,独自在家等待的赵珍珍就在堂屋靠着桌子休憩,睡得并不安稳,一有动静她便醒了,此时见云东来被簇拥着进了屋,欣喜不已,没忍住轻轻打了一下云东来的掌心,“你可算回来了!”
云东来笑嘻嘻地:“嫂子,我之前就坐在那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说着,抬手指向了餐桌边的长凳。
所有人一愣:“……”
后背凉意升起,汗毛直竖。
云东升拍了下云东来的脑袋,轻喝道:“别吓你嫂子!”
云东来摸了摸后脑勺,状作委屈地道:“真的呀,我放学回来后见大家都不在,只有嫂子坐在门边,我又饿得很,就问嫂子大家去哪了,我可不可以先吃一口。”
“但是,嫂子完全不理我。”
赵珍珍这时候才隐约想起当时的不对劲,她一手抚着肚子,一边喃喃道:“是了,当时……云芽跟我说完之后,对着那桌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云东升上前握住妻子的手,缓去她心头的惧意,然后道:“来来,我将你交给云芽时曾说过,只要她将你救回来,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云芽告诉我,她会让你传达的。”
云德利蹲下身看着云东来道:“是啊来来,云芽交代了你什么?我们可得把这份恩情还回去!”
云东来挠了挠头,回忆着云芽当时说话的样子。
她躺在竹制的躺椅上,那躺椅已经很老旧了,往常都是那位过世的老奶奶坐的,云东来见过。
躺椅一前一后慢悠悠地晃着,传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她的手臂随意地搭在躺椅扶手上,左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发出“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