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上帏帽下楼才发现云涧一夜未归。
虽是清晨,客栈内已经有了赶路的客人,三三两两坐着,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有人下楼,顿时噤了声。
池雨眠有话要说,引她进了房间才低声道:“近郊死了一个老妇,官府早上去查看,说是山匪,但听说那老妇身上并无什么财物,且死状极惨,看起来并不像山匪所为。”
姜扶楹蹙起眉头,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云涧昨夜没回来。”
池雨眠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或许绾意昨夜有事耽搁了,小姐放心,云涧一直控制的很好,再加上小姐为她配的药丸也时常备在身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努力安慰姜扶楹,但语气里还是透着些许不安,她知道云涧虽然武功出众,但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控制不好会导致情绪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尽管她情绪已经控制的很好,但为了以防万一姜扶楹还是很少让她单独行动,所以她们一同出门与其说是云涧保护姜扶楹的安全,更重要的反而是姜扶楹及时控制她的情绪。
姜扶楹的心里像坠了一块大石头,前世的噩梦忽然又在脑海显现。
她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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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季奉自家阿娘命来给漂亮姐姐房间送晚饭的时候,刚想抬手敲门,却听见房间里有点奇怪的动静,他猛然推开门,借着窗子透进来的余晖见房间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他走近,高大的影子完全将他笼罩,黑黢黢的让人害怕,他赶忙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个人:“你刚刚在做什么?”
小孩的嗓音稚嫩,却透着谨慎,莫名有些诙谐。
“绑的太紧了。”顾渡动了动手,麻绳摩擦出鲜红的印子。
宣季绕到柱子后,看见顾渡手腕处的麻绳已经洇出血来,半信半疑地伸手扯了扯,确定没有要松开的迹象,才把凳子搬到顾渡面前,踩上去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煞有其事地警告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想什么花招,这里前前后后很多大哥哥的,你要是想逃跑,他们会把你的腿给打断的!”
顾渡垂着眼,看着眼前人小鬼大的小孩,心里怀疑更甚,他不动声色地咬下一口馒头,问道:“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
宣季双手抱胸,手上还捏着被咬了一口的馒头:“我阿娘心善,怕你饿死了,才让我给你送点馒头,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不要想着勾引姐姐,小心我告诉哥哥,把你的腿打断!”
“哥哥?”顾渡捕捉到关键信息,他俯下头来看宣季,莫名的威压感在即将被夜色铺就的屋内蔓延开来,宣季手中一抖,顾渡冷声让他别动,这才没摔下凳子去。
宣季吓了一跳,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想起阿娘嘱咐他千万不能被这人套话,叫道:“你爱吃不吃!不吃你就饿死吧!反正姐姐也不要你了,明天你就赶紧走吧!”说完一溜烟跑了,临走前还不忘重重摔了下门。
顾渡眉梢微敛,捆的五花八门的绳子眨眼间掉落一地。
姜扶楹是在云浮山下的破庙内找到云涧和绾意的,绾意受了伤,胳膊上的血肉翻出来,再加上连续奔波,嘴唇苍白得吓人,姜扶楹拿出随身的伤药替她上药包扎。
破庙许久没有人气,灰沉沉的,失了金光的佛像端坐莲台之上,神色肃穆。
“小姐,那群人训练有素,看起来并不是山匪,而且他们似乎目标明确,就是冲那个老妇人去的。”绾意疼的直冒冷汗,声音都有点发抖。
因为只是来取钱,她带的人不多,却都在与那群人缠斗中丧命,若不是云涧到的及时,恐怕她也得交代在那里。
“他们故意把我和绾意引开,等我回去的时候那老妇人……”云涧停顿了一下,还是道:“已经被开膛破肚了,我只能把其他尸体处理好,以免影响到我们。”
姜扶楹问绾意:“你是在哪里遇到她的。”
“我接了云奚的消息,从平安县赶过来,途中看到她,她似乎很着急,脚上鞋都磨破了,我问她去哪,她好像很警惕,谁都不理,就一个劲地往前走,我看她年纪大了怕路上出什么事,就一直远远跟着,不曾想就碰到那群黑衣人了。”
“那群人出手狠辣,招式多变,而且每个武功都不低。”云涧补充道。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也值得他们派那么多人追杀?”
“她一路是从平安县来?”
绾意点点头:“我看她和我方向一致,本想载她一程,但她说什么也不上车,谨慎得很。”
姜扶楹沉默半晌,上一世她也对京郊有一伙行踪不明的山匪有所耳闻,天子脚下却山匪肆虐实在是在打皇帝的脸,奈何这伙匪贼神出鬼没,官府没有办法,最后还是殿前司领命剿灭。
五年后的那伙山匪是裴谨的人,那现在这伙山匪究竟是真的山匪,还是有人在借着山匪的名头为非作歹?
正常山匪打劫怎么会开膛破肚?
庙内微弱烛火被妖风吹得几乎熄灭,却又顽强地冒出一点火光,隐在黑暗中的佛像似明似暗。
姜扶楹猛然抬眼:“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