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江江又跑回学校,陈向前一根扁担,担着两筐鱼,脚下走的极稳。
到老地方,已经过了中午,好在外面的茶水铺里也卖面饼,就这一碗绿油油黄乎乎的碎茶,三口两口就将两张饼塞进肚子,陈向前从怀里细细数出两毛钱,扔到茶铺的柜头里。
看茶水铺的是一家人,老汉姓何,下头有个十二三的小儿子,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平日里抱个大碗蹲在门口,眼睛滴溜滴溜的,盯着过往的行人。
陈向前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不少关于茶水铺的事儿。
这年头,喝口水也不容易,任何茶水摊都是国营的,老何这摊子据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有了,东北张大帅曾经光顾过,老何那张漏风了的嘴,说起张大帅滔滔的唾沫星子都止不住,往往,会总结一句话。
“张大帅甭管别的,是真大方,甭管有没有喝完茶必定留一块大洋……”
每每这个时候,总有好事儿的斜着眼睛:“张大帅八成是喝不完的,就你这半杯子高沫,喝下去顶心,那一块大洋,是看你这小子可怜!”
何老茶必定勃然大怒,涨红着脸,高声争辩。
什么我的手艺是单传,什么家祖以前给皇宫里的御厨当过沏茶小厮。
文绉绉的,不像是从茶掌柜嘴里说出,说一会儿声音自然就小了。
不一会儿周围空气中充满了哄笑。
说来也奇怪。
要是进了城,大家可都不敢提什么张老帅。
抓住就是一顿好批,在这城墙边上倒也有几分自由的舒坦。
老何也不同这些散客们计较,前一天脸红脖子粗,后一天保准就忘了,要笑呵呵的拎着茶壶又笑呵呵的拎着茶壶问你喝什么。
三分钱一壶茶。
陈向前印象里,上辈子过几年好像有老舍茶馆。
又叫两分钱大碗茶。
京城那边开枝散叶,还受过大领导接待呢!
那可都是国营!
这摊子……可不像是国营。
陈向前好奇找人了解了一番。
老何家开了一辈子小茶摊,从老何的父亲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城墙根上,甭管刮风下雨,寒来暑往,就是结了冰,走过路过推门进去,必然奉上一碗热茶。
后来因为特殊原因,确实有一些人说要化私为公,老何写了好长一封信,交给了上面,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高沫碎渣子往上飘,陈向前喝了一大口,吐出半口沫子,一抿嘴:
“我说老何,你这渣子也太多了,就不能弄点完整的吗,好歹你用布滤一滤!”
叼着旱烟的老何一看是陈向前,眼皮都没多抬,吐出个烟圈:
“有的喝就不错了!”
“这样香的嘞!”
“拉倒吧!”陈向前翻了个白眼,提起鱼篓,将扁担放桌子边儿,“看着我的扁担!别让人给偷了!这可是我的宝贝!”
老何磕了磕烟杆,嘟囔着:
“去去去,赶紧去吧!”
揉了揉小何的大脑袋,陈向前踩着泥泞的路,往黑市里去。
轻车熟路将东西摆好。
黑市里可不分什么摊位,大多数人往那里一站,货往脚下一放,看中了就上来问,稍微讲究一点的,拿点破布往地下铺,人坐在旁边就算是一个小摊子。
在这儿做生意,主打的是“三快”,跑的要快,收摊要快,收钱要快!
中午已过,如今已是冬天,日头虽然挂在天上,却无半点暖意,冷风一刮,浑身都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