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前从供销社后院里拿了一把篾片,听刘倩倩说,这些竹子削成的薄片,收购完后一直堆在这儿,下范营那位手艺极好的老师傅,一直病重,实在没办法编竹篓,供销社里也尝试过编,编出来的都扭七扭八的,别说是卖出去了,自家拿回去用都嫌占地方。
无奈,只能先堆在后面角落里,好好的竹子堆满了灰,毕竟也没人买这东西,竹子哪里不都是,自己拿着砍刀砍一大截,再拿着小柴刀随便划了两下,就是篾片,谁家有闲钱买这些?
陈向前掏了两分钱,买了一大堆,垫在板车上,然后又拿着刘倩倩搭的两根麻绳,把货物分类绑整齐。
红糖放在最上头,干电池用篾片隔开,单独放另一边,摆的整整齐齐。
这时候大排间后头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一个穿着军绿色棉服,个子不高,脸颊处有细小雀斑的身影,掀开帘子,垂着腰冲着刘倩倩:
“倩倩!”
“累死了,终于是把货码清了。”
注意到刘倩倩正在帮陈向前绑麻绳,小眼睛滴溜滴溜转,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两步过来,盯了一会陈向前,悄摸摸把刘倩倩扯到一边小声嘀咕:
“行啊,倩倩,你这有情况啊,怪不得都往仓库,你要留柜上。”
刘倩倩哪能不明白对方所想,脸色涨红,摇头跺脚:
“兰兰,你别这么说!”
“他是红星互助公社社员……”
“我只是帮忙!”
赵爱兰狭长的眼睛一笑,脸上的雀斑显得调皮,一边点头一边应:
“只是帮忙,我明白!”
“只是帮忙哦!”
最后一个字咬的明显清晰,脑袋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陈向前:
“红星互助公社?”
“之前老是有一个姓李的会计,来咱这儿不会是他们大队的吧?”
刘倩倩摇了摇头:
“不知道,听这位陈同志说,他确实是第一次来,以前一直是他们队上的会计。”
“那就没错了。”赵爱兰狭长的小眼一眯起来,就剩一条缝,意味深长道,“那李会计和老金同志关系可不错了,上次我见那李会计怀里揣着什么东西,往老金家里去…就是长平巷转头那条街。”
刘倩倩显然不关心这些,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或许人家早就认识。”
赵爱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嘟嘟囔囔:
“肯定有问题,只是没露出小尾巴!”
“我爸之前就说过……”
话头戛然而止,陈向前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后头,赵爱兰紧了紧长袄露出一小截手臂,翠绿色的手镯,在晃眼的阳光下有些耀眼。
“再给我来包黄金叶。”
刘倩倩还没动作,赵爱兰笑嘻嘻的从柜台里抽出黄金叶。
县城里的供销社是提供黄金叶的,但是限量限购,红黄白三种颜色构成的包装带着几分粗犷,捏在手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磨砂质感。
“六毛一包。”赵爱兰的声音脆生生的。
陈向前数出六毛钱递过去。
“里面的烟容易散落,轻易别去抖,万一受潮了,可以在炕上烤一烤还能吸。”别看赵爱兰才刚十八,她对供销社的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全因她的父亲是个老烟枪。
“晓得!”陈向前将烟塞进棉服口袋里点了点头。
站在柜台里头的赵爱兰俏生生道:
“不来点大前门?咱这里还有大前门跟牡丹,还有熊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