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侯府夫人这次过来,却是因为隆安侯被派了外差。
隆安侯是鸿胪寺卿,管的是外交上的事情,这次南边茜香国来朝,茜香国国主因为膝下无子,想要册封女儿为王太女。为了这事,朝堂上吵得厉害。毕竟,自从出了个武则天之后,中原就对女子摄政之事防得厉害,周边藩属各国,也都在儒家文化辐射圈子里,就算是无子,选择的也是过继宗族内的近支子弟,如今茜香国国主仅有一女,却不肯过继,反倒是想要叫女儿继承王位,朝堂上难免有些说法。
圣上对此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倒是不在意女子当政,但是女子总是要成婚的,这位王太女以后有了王夫,若是对方因此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到时候茜香国难免要生乱,中原作为宗主国,到时候只怕也得出手。
只是,之前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作为宗主国,也没有插手人家王位传承之事的道理,如今总不能因为人家选了个女子为储君,这边就大动干戈,最终,一番商议之后,隆安侯就被派了外差,叫他出使茜香国,名义上是替天朝上国册封王太女,实际上是要先看看这王太女的秉性盒茜香国国内的情况,看看这王太女会不会因为将来婚姻之事,导致大权旁落,王权反复。
隆安侯夫人叹道:“你爹这么多年除了回乡祭过一次祖,何曾出过远门,如今却要千里迢迢南下,去什么劳什子的茜香国,他都这把子年纪了,哪里经得住舟车劳顿。可惜这是正经的皇差,圣上又不放心下头的小年轻,根本推脱不得!”
顾晓也搞不清楚茜香国是什么地方,被隆安侯夫人说了一通,琢磨着应该是类似于安南缅甸的小国,地处东南亚,那些地方她上辈子也是旅游过的,那会儿都什么时候了,开发程度也高,设施也很完善,物价还不算高,去一趟比在国内游还便宜一些。但是如今跟后世可不一样,因此,顾晓只得安慰道:“妈,我记得南边那些小国气候湿热,咱们这边是冬天,他们那边还跟春夏差不多,爹这次过去,也可以多待一些时日,就当是避寒了!”
“你这丫头,倒是说得轻松!”隆安侯夫人也没想到到了顾晓这边,还真能得到一点有效的信息,当下就说道,“既然那边气候温暖,那大毛衣裳和小毛衣裳就可以少带一些,倒是应该多带点春秋的衣裳过去,最好再带几件夏衫!”
顾晓又提醒道:“妈,我想着最好还是先去太医院,看看开一些防止瘴气的药,还得防着点水土不服,好在是这个季节过去,真要是春夏过去,那爹可就真的要受罪了!”
隆安侯夫人叹道:“那有什么办法,原以为鸿胪寺是个清水衙门,如今看起来,真要有事了也是麻烦,好在这样的事也不多,寻常有什么,叫下头的人去便行,总不见得各国都找不到一个男丁继承王位吧!”
顾晓在一边笑道:“依我说,朝廷与其担心茜香国的豪族与王室结亲,行鸠占鹊巢之事,还不如在宗室里头选几个宗室子跟着过去,看看那位王太女愿不愿意选宗室子做王夫,到时候茜香国的下一代便有咱们皇家的血脉,自然会更心沐王化!”
隆安侯夫人听得一愣,直接就站了起来,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宗室里多的是那等连爵位都没法封的子弟,与其留在神京这边想办法谋出路,还不如去茜香国做个王夫呢!我就不多留了,你爹这次出去,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先列个单子,到时候叫你爹带回来,我这就回去跟你爹说这事,叫他赶紧上折子!”
隆安侯夫人连茶都没喝完,就风风火火走了,等到徒嘉钰下学的时候,听说外祖母来了就走了,整个人都懵了,不由问道:“妈,外祖母这次来难道有什么急事?”
顾晓解释道:“是有急事,你外祖父要出外差,外祖母过来跟妈妈说一声。她得回去给外祖父收拾行李,哪能在咱们家多留呢?”
徒嘉钰就这么被忽悠住了,而隆安侯府那边,隆安侯一听隆安侯夫人带回来的话,也是一呆。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自古以来,就算是和亲,用的也都是公主宗女,谁家拿皇子宗室子去和亲,就算是,那也是人家嫁过来,而不是将人送出去。何况,自从唐朝之后,中原这边就没了和亲之事,自然也想不到这些,如今一听竟然可以叫宗室子去给人家王太女做王夫,隆安侯只觉打开了一条新思路,越想越觉得可行。
至于说什么宗室子会不会觉得茜香国是穷乡僻壤那个,不乐意过去。以前人家公主和亲,也没怕自己嫁的是什么穷乡僻壤啊,人家还都是嫁的北方的蛮子呢,在宫里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女孩子,跑到草原上吃腥啖膻,一年到头,连口蔬菜都吃不上,人家也没抱怨什么!茜香国那里一年三熟,物产也丰富,总比草原强得多,你们大男人家家的,难道连个女人都不如?还有什么做了王夫,不能三妻四妾的,你们留在京城,做个连爵位都没有的闲散宗室,难道就有钱三妻四妾了?想的什么美事呢!
隆安侯当下便亲自铺纸研墨,开始写折子,写完再润色一番,重新誊抄了一遍,晾干之后,便放入密匣之中,走密折通道递入宫中。
作为鸿胪寺卿,是没有上密折的资格的,但作为开国侯,隆安侯自然有上密折的资格。密折的好处就是不用经过内阁,就能直达御前,免得被内阁那边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缘故压下来,之后就算是拿出来也得扯皮,等他们扯玩了,隆安侯都已经快到茜香国了。
茜香国使节就在驿馆里头住着,朝廷这边必须尽快决定到底要不要搞一次和亲,若是决定了,就趁早选好人,跟这次的使节团一块去茜香国,将事情定下来。要是不搞,那也得早点下决定,总不能将人家放在驿馆里头晾着,叫人家生出不该有的联想来。
隆安侯的密折才递上去,圣上便知道了。主要是隆安侯这一脉素来低调,拿着递密折的权利,几乎就没真的用过,如今难得用上一次,圣上自然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叫人拿了钥匙,开了密匣,将里头的折子拿出来。
圣上也不叫戴权先念,自己就将折子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明白是什么事之后,先是松了口气,继而便是一喜。
没错,与其担心茜香国那些豪族倒反天罡,不如自家这边釜底抽薪,先将人安排了。
比起茜香国那些豪族子弟来,宗室子弟总要更加一表人才一些,再有天朝上国的滤镜在,圣上不觉得茜香国国主和王太女会看不上,何况,他们不得顾忌着点上国的想法,不想找个宗室子弟做王夫,难不成是早就预备好了跟朝廷翻脸?
“嘿,这顾爱卿,平时不声不响的,看着就是个惫懒的货色,如今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挺有主意!”圣上放下折子,心动地搓了搓手,忍不住站了起来,在御书房踱了几步,口中笑道。
戴权虽说不知道折子里面写了什么,但是圣上既然这么说,他便凑趣道:“奴婢记得,顾家是文勋出身,因而不太好跟那些开国勋贵凑一块,又几代不曾科举,跟朝堂上那些文官也走得不近,自然不方便在朝堂上多说什么!不过隆安侯府一脉素来忠心耿耿,既然有能力为国出力,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圣上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顾家可比那些人家忠心识趣得多!此事若是能成,隆安侯这个爵位倒不是不能再袭一代!”
戴权听到圣上居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愈发想要知道隆安侯究竟在折子上写了什么,不过,他素来是个心中有数的,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不合适的举动来,横竖这事迟早都会知道,也不差在一时,因此只是顺着圣上的话,又恭维了几句,只说圣上圣明烛照,下面臣子才能人尽其才,只哄得圣上眉开眼笑。
圣上也知道此事不能拖延,也不先在朝会上说,直接找来了宗令庆王,跟他先说了这事。
庆王一听,也有些高兴。宗女什么的,从来不是什么问题,无爵的宗女,最多准备个一两百两银子嫁妆也就打发了,那等几代过后,彻底没了宗籍的子弟也就罢了,都得老老实实自谋生路。但是那等没到自动失去宗籍,却又封不了爵位的宗室,可不是好打发的,人家真跑到宗人府来哭穷,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祖的子孙饿死。
宗人府每年都得准备不少财货,打发这些不要脸面的家伙,如今虽说只有一个王夫的位置,但也算是给了这些宗室一条新的路子。你们的身份在京城不值钱,去了藩国还是值钱的,说不定能骗到个有钱有势的嫁过来,靠着女方的嫁妆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当然,这种话可不能明着说,这显得皇家甩包袱一样,但是这事冠冕堂皇一点,那就是为国牺牲,宗室享受朝廷供给,这种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实际上,要不是庆王这一脉没有合适的人选,庆王都想要将自家孙子塞过去。他脑子里已经盘算,谁家府上有那等没法继承爵位,又能拿得出手的孩子,到时候自个透个消息,对方总得给点东西做谢礼吧!
结果就听圣上说道:“此事涉及茜香国,咱们宗室也不能轻忽了。现在也不知道王女喜欢什么样的,那宗人府这边先将各色人等都预备好了,无论是文质彬彬的,还是健壮有力的,性子开朗的,嗯,那等性子深沉的还是不要了,别让茜香国那边生出什么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