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从前不懂,因为他没有家。
青丘不算他真正的家,九重天更不是。
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觉得,自己终究要离开,不必太过眷恋,更不必付出太多真情实感。
神奇的是,这么一座小小破庙,竟让丹卿内心涌现出淡淡的暖意。
是因为这里的每张桌丶每张床,都由他亲手布置么?
还是因为每次出门,他都牢记着,破庙里仍有人在等他?
是啊,段冽还在等他。
丹卿抱紧啁啁,最后一段路,他突然又有了精神,是跑着回去的。
这时,雨势稍微小了些。
破庙大门的竹帘高高卷起,并没有放下。
瓢泼大雨斜斜倾入,把地面都淋湿。
屋里重量轻的东西,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丹卿插着野花的破陶罐,也不知何时砸在地面,满地都是碎渣与零散花瓣。
段冽呢?
丹卿喊了几声,久久得不到回应。
他身体还未彻底痊愈,每次都在破庙周围行动,这次不应走得很远才对。
莫非雨势太大,段冽临时寻了处安全地方躲雨?
丹卿把啁啁放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给它擦羽毛。
「啁啁啁。」丹卿总是擦拭同一处,鹰鵰吃痛,闹起了意见。
「对不起。」丹卿抱歉地抚摸着啁啁,他目光涣散在半空,显然还没有完全回神,「不行,我得出去找找。啁啁,你自己待在屋里,别乱跑。」
叮嘱完鹰鵰,丹卿刚落脚,都没顾上喝口水,就又湿淋淋跑了出去。
丹卿先到段冽常去之处找了一圈。
他不停呼喊他的名字,毫无反应。
雨倒是越来越小,丹卿内心,却难以言喻的焦灼。
那么糟糕的天气,段冽会不会摔倒在什么地方,已失去意识?
他身体本就虚弱,临时昏倒在大雨里也有可能。
想来想去,丹卿都觉得,段冽现在肯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他再不找到他,可能他就得死了。
也是过于慌乱,丹卿显然忘记,段冽的命格本不该止步于此。
怎么可能四处找不到人呢?
伴随找过的地方增多,丹卿越发着急上火,他气得眼泪快掉出来。
段冽这人真是,眼看将要落雨,不知早些回家么!不知他会担心么?
他那破身子,能走多远的路?他白日滞留在遥远深山,且都踉踉跄跄赶了回来,段冽他就不能让他省省心?
不论怎么想,所有猜测都指向恶劣的结果。
丹卿鼻尖酸涩,他有种蹲下去缓缓情绪的冲动,可没有时间再供他挥霍。
衣摆积满水,又沉又累赘。
丹卿不察,跨步时被绊了下,摔进脏污泥洼。
闷不吭声从坑里爬起来,丹卿擦了把脸,抬头望向远处,突然,他似野兽般嘶吼着,朝高空大喊两声「段冽」。
这举动,既像是发泄,又像是在祈求微末的回应。
可终究还是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