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丹卿安然回家,容廷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不忍责备,只对丹卿道:「回来就好!我通知一声南无,让他先回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丹卿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愧疚。
容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冷不冷?我们进屋再说。」
两人相携入院,夜风虽凉,但此刻的冀望山却因为丹卿的归来,重新染上一丝暖意。
丹卿望向容廷,见他形色狼狈,显然是因担忧他而未顾忌仪容。丹卿的心酸酸涨涨的,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紧勒住。
他突然无比懊恼,哪怕他先前只对容廷丶靳南无生出一丝疑虑,也仿佛犯了天大的过错。
他怎么能质疑他们对他的真心呢?
一朝一夕,一餐一饭,他们早已就成为真正的家人。
家人之间,有什么不能问丶不能说的呢?
「容叔叔。」
望着容廷挺拔的背影,丹卿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坚定。
他拿出藏在身后的画轴,鼓足勇气,抬起头,「我想让你看一幅画。」
「什么画?」容廷目光落在丹卿手中画卷,他眉间萦绕着淡淡的疑惑,语气依旧温和如初,仿佛无论丹卿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耐心倾听。
丹卿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却并未迟疑地将手中画卷缓缓展开。
屋中灯火通明,顷刻照亮画中人清隽漂亮的面庞。
画中人一袭青衣,眼眸澄净如秋水,微微上扬的唇角极富感染力,好似能让看着他的人也心情放松下来。
看清画中人面容的那一瞬间,容廷怔住了,连呼吸有刹那停滞。
他目光久久停留在画上,漆黑眼珠徐徐转动,最终从画卷移到了丹卿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颊上。
丹卿拿着画,微仰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他。
哪怕他极力压抑情绪,可紧绷的脊背依然暴露了他此刻的忐忑不安。
「你……想问什么?」容廷心念百转千回,终是苦笑一声,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线。
丹卿明白,这是容廷愿意坦诚布公丶告知他一切的意思,他心中感动,鼻尖微酸:「容叔叔,他丶是我吗?或者说,我是他吗?」
除了诧异,容廷眼底也有满满的欣赏。
他们的阿卿果真聪明,寥寥数语,他便抓住了事情的本质,问题的核心。
「是。」
容廷斩钉截铁地回。
丹卿紧握画卷的手一松,如同脱力般垮下双肩。
丹卿原以为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有能力承担最好的或者是最坏的结果。
可直至这一刻来临,丹卿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
「阿卿。」容廷扶住瘫软的丹卿,以温柔的目光鼓励他丶赞赏他,「你做得很好。」
「容叔叔……」丹卿眼眶泛红,心底没来由蔓延出一股委屈。或许亲近的人陪在身边,人都是脆弱的。他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有点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容廷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
「阿卿,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虽然它有一点长。」
等丹卿情绪缓和,容廷为他倒了杯温水,笑着在他身旁坐下。
丹卿眼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近乡情怯般的退缩。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正站在一扇门前,既渴望推开它,又害怕门后的真相。
容廷讲述的,自然是容陵与丹卿的故事。
他与他的相识颇具戏剧性,却又像是冥冥之中早已相连的两根红线,无论经历多少波折,终会找到彼此。
故事的开端,容陵是孤高淡漠丶不染凡尘的九重天太子,而丹卿却是无忧无虑的狐族少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一个在栖梧宫运筹帷幄,一个在兜率宫本本分分地守着丹炉。即便没有下凡渡劫这个意外,他们定然也会在某个时刻相逢丶相知丶相爱……
容廷的嗓音温和而低沉,像是微风轻拂过湖面,娓娓道来:「他们在爱中成长,也受困于爱,他们不断验证找寻,究竟什么是真正的为对方着想,什么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未来。他们曾自私,也曾无私,可这世上的选择,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便不该受他人置喙。无论容陵,还是丹卿,无论护苍生,还是伴一人,或许他们做的都是当下他们想去做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