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一剑,丹卿委实心虚得很。
彼时形势虽凶险,却也不是没有旁的处理方式。
丹卿感激段冽护着他,但要说愿意为他舍身挡剑什么的,到底是差些火候。
这番挡剑,丹卿自然存了私心。
他想早日渡劫成功。
所以,让他如何能坦然接受段冽对他的好?
那般高高在上谁都入不得眼的肃王殿下,这些日子是真的为他纡了尊丶降了贵。
喂粥喂药,更衣擦身,夜里还在他床边打地铺……
光想想,丹卿都吓得肝胆俱颤。
寒雪消融,这两日的平遥城,是难得的晴朗气候。
段冽给丹卿新买了两身衣袍,他们的行李,都在路途丢失了。
给丹卿穿好绀青色袍子,段冽又往丹卿纤长的颈子上,套了个雪白绒绒围脖。
丹卿确实是能下地走路了,但还是头重脚轻,一做稍微大点的动作,便扯得伤口生疼。
无奈摆着张咸鱼脸,丹卿任由段冽给他捯饬。
只是这个毛绒绒围脖,跟他之前的那个很像,两者几乎没有多少差别。
视线飘来飘去,丹卿就是不敢与段冽眼神接触。
段冽看他胀红着脸,只剩唇色还染着苍白,真是又可怜,又有点招人生气。
他轻讽道:「你倒是好意思愁眉苦脸,本王若是养只猫,这般卖力伺候,也该能换得两声乖巧喵叫吧。」
丹卿睫毛颤了颤。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听到段冽阴阳怪气的嘲弄,他就很容易有情绪。
果然正常的人或灵兽,都不喜欢被讥讽。
丹卿抬起头,看到段冽嘴角挂着一抹轻哂的弧度。
有心扳回一局,但只要一想到这些日子,段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丹卿就很没有底气。
「喵。」木然着脸,丹卿忽然动了动唇,毫无感情地学了声猫叫。
段冽给丹卿系围脖的动作,戛然而止。
空气安静片刻,紧接着,一阵闷笑声自段冽喉口溢出,低低的,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丹卿扫段冽一眼,满脸无法理解,这很好笑吗?
段冽笑得胸膛都在颤动,他嗓音因为裹着笑意,便显得有些沙沙的:「再叫一次来听听。」
丹卿不肯再叫了。
他可不想主动送上门,供这位笑点古怪的殿下取乐。
打趣片刻,段冽扶着丹卿,到院子里晒太阳。
丹卿问他:「我们不用和林行他们会合吗?」
段冽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们先回长安。」
「哦,那日刺客……」
段冽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淡声道:「本王得罪的人那么多,怎么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丹卿见段冽不以为意,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腔调,便簇眉道:「殿下,你既知道你得罪的人多,为何不少得罪一些人呢?」
冬日阳光再热烈,都不刺眼。
丹卿坐靠在庭院石头亭下,他仰头望着段冽,眼神无比认真。
两人一坐一立,段冽半张脸几乎湮没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