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着袖摆,丹卿坐到楚铮对面,尽量离他远一点。
夏日炎热,车窗大大敞着。
夜风轻柔地拂在丹卿脸上,却吹不走他的心虚和忐忑。
马车軲辘向北行驶,这方逼仄狭小的空间,很快被楚铮隐忍未发的怒火填满。
楚铮顾自生着闷气,胸脯起起伏伏,好半晌,才逐渐平息。
丹卿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头顶那两道针尖般的目光,还是凉飕飕落在他脸上。
「楚之钦!你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你知不知道,半时辰前,三皇子在林相府邸又发了番疯,此人生性凉薄,处处与人针锋相对,嚣张又狂妄,不可招惹。」
「还有,你怎么和肃王搞到一起的?你疯了么你?你有几条命够他折腾啊!」
「我看你不止是疯,你还想找死是不是?」
炮仗般的斥责,连串砸在丹卿头上,都不带喘气的。
丹卿把头埋得很低。
他不由想起,下凡前,狐帝宴祈曾说的那些话。
当时宴祈的语气里没有明显怒意,却冷得出奇,像寒天腊月里的冰湖。
窒息般的感觉,如涨潮般袭来。
丹卿红唇抿着,额头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
楚铮越说越来气:「我不准你与二皇子接触,所以你便故意跟我作对,去招惹更不能靠近的三皇子?楚之钦,我是你老子,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楚铮警惕地望了眼窗外,嗓音突然压得极低,「如今朝局动荡,东宫之位久悬未决,咱们若想明哲保身,就必须跟所有皇子避嫌,你懂吗?」
马车内安静极了。
楚铮朝丹卿望去。
他独坐角落,孤僻又清冷的样子,仿佛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见耳里,就像往常那样。
楚铮忍了忍,终是没叹气出声。
楚铮原配夫人去得早,只留下这么个孩子。
这孩子打小安静不爱说话,却生得一副绝艳殊色的好相貌,很得公子小姐们的喜欢。
对于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楚铮也恼得不行。你们家孩子见色起意丶心怀不轨,关我家孩子什么事?我们家阿钦向来心思简单,秉性单纯。
他就跟他娘一样,素来沉迷莳花弄草这类雅事,对旁的事情可没什么兴趣。
就他这般,能看上你们家的那些歪瓜裂枣么?
可是,二皇子呢?
想到这里,楚铮莫名生出些不安。
阿钦是不喜欢那些纠缠他的人,唯独二皇子是个例外。以楚铮对他的了解,阿钦对二皇子段璧,确实很有些锺意。
前些日子,他还曾在书房,看到阿钦偷偷描摹的二皇子的几卷画像。
楚铮悄悄朝对面望去,疏朗清秀的小公子却忽然抬起头,与他目光在空中相触。
楚铮尴尬地握拳轻咳,放缓声调道:「阿钦,你还没告诉爹,刚刚怎会出现在左相府邸门前?是三皇子将你虏来的?」
提及三皇子段冽,楚铮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似乎丹卿敢说个「是」字,就要找段冽拼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