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申时将过,内院雅号“微雨阁”内,一玄衣男子只身独坐在窗边。
他头上戴着一枚斗笠,一眼望去仅能窥见其刀削斧凿般线条清晰的下颌。
不知为何,此人以手支头,一言不发的样子,无端令这间雅号生出了几分空落寂寥。
他菜点得不多,桂花酿却接连叫了好几坛。
这会儿正支棱着两条长腿,醉醺醺趴在桌边,身旁新上的一坛酒又几乎见了底。
该男子正是螭奴。
他离开花家后,命葛荣安排了一处安全隐秘的住所。
那地方距白家楼不远,倒是方便了他借酒浇愁。
因被花半夏赶走,他这会儿也没心思做旁的事。
认真说起来,此事倒也不能怪花半夏无情,毕竟他从未向人家坦白心意。
如今想来倒也有几次话到嘴边,却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
时机不对。
他责怪自己对那幕后黑手无能为力,反而处处受人压制。
为了大局,他不得不隐姓埋名默默隐忍,以至于事到如今越发身不由己。
恍若身处一场生死游戏——一旦开局,只有你死我活。
更何况这场游戏卷进来的早已不只有他自己。
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需要顾及的人和事太多。
时至今日只能一路往前,即使粉身碎骨。
但一想到要与那个女子渐行渐远,他心底却又升起巨大的不甘。
仿佛身处水底,被四面八方的力量压得快喘不过气。
更令他郁塞的是,花半夏那日赶他走时居然那样干脆利落。
他甚至怀疑,自始至终,花半夏或许只是出于好心才救他,收留他。
倘若换做别人,她也一样会那般对待吧?
相处这么久,她对自己难道就没有半分情意可言?
这念头一起,他顿觉胃中一阵绞痛,像有无数只刀子在其中翻搅。
面前酒盏送来浅淡的桂花香,似在诱人品尝,佳酿入口却热辣异常。
他浅抿一口,不小心被呛起一阵咳嗽。
待咳声止息,他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心中的烦闷随之稍事缓解。
醉眼朦胧中,他麻木地伸手摸向一旁的酒坛,欲再度斟满酒盏,不料手边却空了。
偏头掀起眼皮,他看见葛荣手上拎着酒坛,正忧心忡忡望着他。
“请主子保重贵体。”葛荣郑重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