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他只想着快些进城,的确已是许久未喝上一口水了。
喉头稍润,锺管事便叹道:「老奴离开秦州,已有三十几年了,近些年,便是祭祀也未曾回去过,倒是要多谢阿郎给老奴这个机会,能回去见见秦州的亲戚宗族众人。」
锺管事想起这段时间,在秦州的所见所闻,颇为感慨。他三十几年前,在秦州遇到魏太傅,后追随他来了焱城,在魏府当差。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然而,旧主却早已不在,秦州的故旧,也尽皆白霜满鬓了。
魏修晏垂下眸子,视线仿佛融进了棕黑浓郁的茶汤之中。
随着时间物是人非的,又何止秦州……
锺管事不欲引起自家阿郎感怀,便赶忙从怀中掏
出一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他耐心地打开包裹,只见是一些书信纸张,他将这些推到魏修晏面前,说道:「阿郎,这是老奴托人找来的书信以及画像。」
魏修晏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双手接过,仔细查看起来。
「阿郎且放心,老奴已按照阿郎吩咐,皆是暗中打探。刚巧老奴族中一人,是楚氏的老仆,楚三娘的父母已过世多年。现下,楚氏由楚家大郎管家,族中已不住在老宅,老奴的族人,刚巧还在乡里守着老宅,便从宅中帮老奴找到了这些物件。」
锺管事将楚氏与杜家的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杜先洵是个寒门出身,家徒四壁,人丁单薄,而楚家则是当地有名的商户。
楚家曾资助过当地寒门子弟读书,杜先洵便是其中一个。楚老翁对杜先洵的人品才学颇为看中,又见他族中凋敝,正合心意,便寻媒婆上门说了亲,楚杜两家,就此结了秦晋之好。
二人成亲之后,楚家为了不影响杜先洵的仕途,捐了个官商。后来,杜先洵科举顺利,官拜水部郎中,带着楚三娘一家去了焱城。
楚家二老在其后几年中,先后离世,想来这也是一种福气,否则,后来听到女儿女婿的事,晚年会是何等揪心惦念。
魏修晏看着楚三娘与楚家二老和阿兄的书信,皆是些日常琐事,问候二老之类的内容,与寻常家书,并无二异。
其中一封,是写给楚家阿婆的。楚三娘在信中与阿娘诉苦,自己的女儿如自己一般,春日之时,柳絮纷飞便会喷嚏鼻涕不止,吃了水产虾蟹,也会满身红疹,自己当了娘之后才知,阿娘将自己养大,竟是这般不易。
魏修晏读着,皱紧的眉心渐渐平复,面色和缓起来,最后,竟是一脸欣喜的神态。
锺管事觑着自家阿郎的脸色,心中暗暗纳罕,难道是因为主家去世的早,阿郎不曾与父母有过家书往来?怎的看别人的家书竟这般欢喜?
第71章
魏修晏在书信中,看见了一幅画像,他拿着画像,问锺管事道:「这画上是谁?」
这幅画是一位女郎,同心髻,钿头钗,细眉细眼,容貌虽是普通,但胜在神情温婉可人。
锺管事瞧了一眼,笑道:「阿郎,这便是楚三娘。这画像得来也巧,楚氏老宅的邻家姓何,与我那族人甚是相熟,何家阿翁擅绘,某便求了他,给画了一幅楚三娘的小像。」
「嗯。」魏修晏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将那画像反覆看了几遍,点了点头。
其馀零零总总,魏修晏也粗粗看了一遍。
马车一路行至魏府门口,魏修晏对锺管事道:「锺伯,这些时日你劳顿辛苦,某已吩咐厨房做了饭食,某现下突然有要事去办,暂不回府为你接风了,你好生休养。」
「阿郎何须客气,老奴该做的。」
阿郎今日心情似是很好,这饭也不吃,到底是见谁去了?锺管事一边揣度着,一边进了府去给魏太夫人报平安了。
「长寿,去顺德坊。」魏修晏在马车中吩咐道。
还不待长寿扬鞭,就听见魏修晏的声音又从马车中传出,还带有一丝急切:「要快些!」
长寿有些疑惑,阿郎不是很少去凑热闹吗?今日,竟然去凑端阳节的热闹了?可是,那也该去江边看龙舟啊,怎的却要去顺德坊,难不成去清欢小馆喝酒?
「阿郎,那日听杜娘子说,端阳节食肆不开张。」长寿顺口说了句。
谁知,马车里的阿郎却急了,掀开帘子对他说道:「改道去永和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