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本是想起这件往事,觉得三岁孩童稚语有趣,但不想说完,便后悔了。好似在说,杜娘子与自己如此说,也是这个因由一般……
他本就对杜时笙颇有好感,现下这情形,不禁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杜时笙却并意识到他话中之意,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秦州楚氏,莫不是阿娘族人?
他的名字也叫何青,难不成,他便是梦中的小男孩和清?那个家住京城的小女孩,竟是是自己吗?
见杜时笙蹙眉不语,何青只道她恼自己失言,更是局促不安,白皙的耳根和脖颈都泛起了红晕……
「杜娘子……」何青忍不住开口,方要道歉。
却见杜时笙回过神来,笑道:「何郎君,儿今日,原是有事要上门求教。」
她现下毕竟是罪臣之女,既然不能笃定何青便是幼时的玩伴,还是不要贸然相认的好。
况且,她今日来此,确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相求于何青。
「何事?杜娘子但说无妨。」何青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便也找回了平日自若。
杜时笙将进门之后,便一直在手中拿着的小包裹,递到何青面前,面颊飘上两朵红云,垂眸道:「这是儿平日闲来无事胡乱写的,还请莲溪居士赐教。」
何青一惊,杜娘子何时猜到自己就是莲溪居士?
不过,他转念一想,杜娘子此等聪慧之人,想必初见那日便已了然,否则,这些时日,她怎么会偶尔与自己探讨写话本子的技巧。
何青接过杜时笙手中的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一叠书稿,第一页写着上大小不一的几个字—《天山侠女传》。
这难道是杜娘子所写?何青惊讶地睁大了一双俊目,翻了翻手稿,见里面的字迹凌乱,大小不一,满是墨疙瘩。他又瞧瞧杜时笙,终于明白,为何杜娘子店铺开张之际,求自己写菜单了。
杜时笙此时,对这些全不在意,且不说她面皮厚得很,她一个后世穿越来的,写不好繁体字,本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何青起初虽是惊讶,但仔细看下去后,发现所写内容引人入胜,读之欲罢不能,到了关键时刻,又戛然而止。
「好书!」何青将书放在石桌之上,不住赞叹,「杜娘子的故事格局开阔,荡气回肠,某有些好奇,杜娘子是怎生构思出来的?」
杜时笙心道,是被梁羽声的七剑下天山启发的,可是如何给你说啊?
「儿只是觉得,这世上男子可做之事,女子也可以做。可是话本子中,女子皆是才子佳人的月下故事,极少在家国侠义中做主角,儿此番,就想反其道而行之,写一个如此般的话本子。」杜时笙想了想,也不算是说谎,初衷确实如此。
何青满目欣赏地看了看杜时笙,笑道:「难得杜娘子有此情怀,某刮目相看。只是,现下这类话本子并不畅销……」
何青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杜时笙知他怕自己期望过高,最终落得个知难而退的结果。
「莲溪居士笔力之高,都无法扭转时下流行的文风,儿又何必自寻烦恼去?这话本子对儿就是个念想,心中的念想若真的能圆满了,也就心满意足了。」杜时笙言辞恳切道。
在本朝,写话本子本就是贱业,之所以要用笔名,便是怕人认出来,若是日后能改成戏本子,或许还能赚些银子。只是,现下这种故事改成戏本子的也寥寥无几。杜娘子现下能有此胸襟,何青放下心来。
何青眉头舒展,嘴角上扬,笑道:「某实是多虑了。杜娘子上回能与某说那番话,心胸之宽广想是某望尘莫及的。既如此,某斗胆问娘子一句,可否让某的书肆,承接了娘子这本《天山侠女录》的刊印?」
杜时笙听完,眸中一亮,惊喜道:「当真?」
何青点点头,笑着道:「当真!」
杜时笙喜得站起身来,对着何青福了一福:「得莲溪居士赞赏,已实属儿之大幸。没想到何掌柜又能帮儿刊印,儿今日必须请何掌柜吃酒。」
何青见她如此高兴,手中拿着她的书稿,无声地笑着看她。
杜时笙忽想起还有一事未说,又道:「何郎君,儿这书稿并未写完,想与你商量一下,若是用连载的方式刊印,是否可行?」
「连载?」何青不解问道。
「便是以月为周期,一月一刊。情节发展可依据看官的意见进行调整,是否更新鲜有趣些?」杜时笙想把后市连载的法子,延用过来。
「倒是有趣。」何青凝思片刻,又说道,「不如,杜娘子可将剧情走向,用问话的方式,附在刊末,读书之时,各位看官便可进行投票选择。终刊可出两版结尾,如此可好?」
杜时笙简直想说,何青是个营销天才啊!
「何郎君所说甚是!便依此法行之。儿改日先将第一刊给何郎君送来,还望莲溪居士可指点一二!」
何青看着杜时笙眉眼弯弯,兴奋不已的模样,点头轻笑:「好。」
杜时笙没想到今日竟这般顺利,满心都是对何青的感激,和自己新书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