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差踏错,终须偿报。
只是,阿郎这一世,实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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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囚室内,崇永看着魏修晏,眸色锐利起来:「魏少卿以为,凌王是否会坐以待毙?」
魏修晏仍是拿不准崇永与杨公的关系,听到他如此问,便淡淡一笑。
昏暗的光线,斜斜射在了青年的羽睫之上,阴影笼罩着他的双眸,让崇永看不清他的神情。
崇永深吸口气,沉声道:「当年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吏,接连无故身死,定然是凌王的手笔。某只是好奇,此刻魏少卿手中,到底有多少线索?能否一
举将凌王置之死地?」
最后几个字,他一字一顿,语气冷硬,仿佛他也将那人恨之入骨一般。
魏修晏看着他肃穆的神情,一时间心潮起伏。
此刻,他凭直觉感受到,崇永似乎是友非敌。不过,事关重大,他仍旧不能仅凭直觉,便将自己手中的证据透露出去。
然而,接下来崇永所说的话,却让他震惊至极。
「某知晓少卿是的性子是卧薪尝胆丶徐徐图之。现下,少卿宁肯身陷囹圄,定然是因着还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扳倒凌王。如若,再加上某这个朝中三品大员,出面证明,当年凌王的确胁迫寒门学子,做他人科举枪手,复诱朝臣之子找枪手代考,以此挟制朝中臣子,使之为己用。这证据,够也不够?」
崇永正色凛然地看向魏修晏。
魏修晏惊讶地有片刻失神,良久,才开口问道:「崇寺卿,这是为何?」
崇永叹了口气,目光悠悠地望着手中剩下的半个面包,说道:「昔年,某身为一介寒门,科考落榜,在这京城中,连口饱饭都吃不起。还是林相公,从一众落榜试卷中,将某的试卷挑了出来。然而,某任职鸿胪寺之时,不过只是一介九品小官。凌王看我无亲无故,便以家中老母的性命要胁,迫我做了许多违心之事。替朝臣之子做科举文章,便是其中之一。林家冤案之后,某曾想过将凌王恶行昭告天下,也曾想过辞官回乡,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若不是幸得杨公指点,只怕某已然泥足深陷,难寻正道了。」
魏修晏看着眼前既沧桑又释然的崇永,忽地明白,此前杨公为何如此信任于他。
只是,崇永既然是杨公埋在凌王身边的一颗棋子,那为何,现在他要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呢?这理由只能是,凌王将要发难!
「崇寺卿,凌王这几日,可是有何异动?」魏修晏眸光微冷,沉声问道。
一个面包尽数进了肚中,还想再吃一个,食盒却又被魏修晏死死按着。
崇永的心绪,似乎也不如方才轻松,神情微冷:「余世同的生母,是文将军副将吕道彪的堂姊。然则,极少有人知晓,吕道彪是幼时被过继给如今的父母的,堂姊实则是亲姊姊。余世同生母去世之后,吕道彪将对长姊的思念,全部寄托在了余世同身上。这恰好也给了凌王可乘之机。现下,某听闻,吕道彪已暗中放了许多灾戎死士,从北地进入我大稷。算算日子,也应快到京城了。」
暗室的光线本就微弱,这几日连日的阴雨,更是令这间昏暗的牢房,愈发深幽。
魏修晏的脸庞深陷在幽暗中,缓缓开口道:「灾戎刺杀月影公主,迫使大稷与月影交恶,西南大军主帅史将军自顾不暇,分身乏术。而东南大军主帅,又是凌王亲信。朝中众臣,又不知有多少因科举舞弊而被凌王拿捏在手里。现下,正值我大稷内忧外患之际,凌王若是此时发难,只怕,血雨腥风之下,我大稷百姓不知要有多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崇永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隐在黑暗之中的青年。
不提圣人,不提王朝,却只在意百姓。果然是魏太傅的长孙,也当真是,看透了天家的本性。
崇永朗声大笑,笑了一阵,摇头叹道:「江山还是姓李,可这片土地之上,又要埋葬多少枯骨亡魂,却无人知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魏修晏眸色一震,只觉血气上涌,似是要冲破胸臆。
他轻笑出声,笑声逐渐响彻囚室。二人笑了一阵,忽觉眼前明亮起来。
一束光,自暗室的小窗斜斜射入,将二人的眼睛照亮。
二人的眸光虽是深邃,却是异常清亮。
「伯言已去了太原府,最后两个人证,何青会试的知贡举和裴晏淮,不日将会到京。至于北地那边……」
魏修晏说着,忽地不知眯眼思忖起了什么。
良久,他突然扬了扬唇角,眸中闪过一丝细碎的光芒:「灾戎一直觊觎我大稷的北地十五城。凌王定是许了他们割地的承诺,灾戎才会派出死士来助他篡位。然而,凭藉灾戎人的狡猾,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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