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阿婆听她如此说,立时双手合十,如释重负道:「那当真太好了!阿弥陀佛!那杜娘子可要报官?」
杜时笙眉间微蹙,摇头道:「暂且先不报官。这张二娘品行如此,若是一口咬定我与那人是有私情,儿不仅申冤不成,反而坏了名声。阿婆既说那日还有个小伙计,儿觉得,倒不如从这个小伙计慢慢入手,或许他能做个人证。」
孙阿婆原本见她说不报官,还一脸担心,但听杜时笙说完,不禁眉头舒展,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杜时笙的脸颊,点头道:「好好好,杜娘子有勇有谋,一个人在外闯荡,想来家里也少些忧心。若是,若是……呜呜呜」
孙阿婆今日情绪大开大合,一时没忍住,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杜时笙见她话中有话,又哭得如此悲恸,知是必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便轻轻拍抚阿婆后背,也不言语。
哭了一阵,孙阿婆情绪略缓,擦了擦涕泪,哑着嗓子,缓缓道:「阿婆年轻的时候,原有两个孩儿,小五的阿耶十二岁时,阿婆又生了一个女儿。」
杜时笙惊讶,怎生从未听阿婆和小五儿说过这个姑姑?
「我那女儿,生下来白胖可人,我和小五儿阿翁老来得女,更是对她宠爱有加,我时刻都带她在身边。」孙阿婆回忆起女儿,面上浮现慈爱之色,「她三岁那年,有一日我带着她去铺子,她就在铺子门口玩,从不远走。那日来买鞋履的人比往日多了些,我忙了半个时辰,谁知再找她便,便不见了……我和小五儿阿翁找了几日,也报了官,最后也没找到……这些年,我时时梦见她,她若长在我身边,如今也是十七岁了,与小娘子一般大。」
孙阿婆一边说着,一边用微颤的手摸了摸杜时笙的头发,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接着道:「我见到小娘子,便想到我那苦命的女儿,不知她是不是现下也与小娘子一般如花似玉,也能吃得饱,也能穿的暖。一人在他乡,是否也有个知冷知人的人惦念……我这么多年,从不敢再提起她,连小五儿都不知道他的小姑姑。不是不想着她,只是怕别人提了,自己伤心……」
说完,孙阿婆又止不住哭了起来。
杜时笙此刻方明白,为何孙阿婆对自己如此殷勤体贴,有时又好似满腹心事,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就是她女儿的化身,自己如若过得好,孙阿婆便能心中安慰,觉得自己的女儿或许也能有如此好运,亦或,她在用这种方式给这个丢失的女儿积攒福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杜时笙心中感动,想起自己前世今生的遭遇,也是心头一紧,泪凝于睫。
她缓缓起身,跪在地上对着孙阿婆盈盈一拜,说道:「儿孤身一人来京城,遭此不幸,承蒙阿婆和小五儿照拂救治,才捡回一条命来。儿家中父母早已不在,儿现今,甚至不大记得阿耶的样子。在这世上,儿只知来处,却不知归途,这世上烟火人家,只有阿婆家的门为儿开着,阿婆家的灯火,为儿亮着。阿婆对儿有再造之恩,若阿婆不嫌弃,儿便认阿婆做干娘。日后,咱们三人相依相伴,也不枉此番机缘造化。」
说完,杜时笙便叩首不起。
孙阿婆立时弯腰双手扶起杜时笙,哭着点头道:「好,好,我的儿啊……」
两个命运起伏的女子,一时情绪翻涌,在地上相拥哭作一团,
「那我日后,不能再唤杜阿姊了吗?杜阿姊变成姑姑了吗?」小五儿扒着门框,为自己降低的辈分发声。
二人听后,「扑哧」笑了,小五儿便走过去,也抱住二人,三人的涕泪笑声,与融融夜色一起,在月光之下,充满熠熠之色。
翌日,认了亲的三人起床后,只觉胸中熨帖,似是日光都比往日
更明媚些。
孙阿婆和小五儿对杜时笙这个生意点子十分看好,直催着她可以尽快开张试试。
杜时笙也觉如此,便量了孙阿婆家小推车的尺寸,怀揣「巨款」,径直去了顺德坊的铁匠铺。
铁匠叫胡年,是个粗壮的年轻汉子,刚接手了阿耶的铺子,见到貌美的小娘子有些害羞,一边接着做手上的活计,一边听杜时笙描述自己要打的锅的样子。
听完,胡年有些摸不着头脑,抬眼看一眼杜时笙,又赶忙挪开视线,问道:「小娘子,这平底的锅子是何用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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