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杜时笙也不想再去看祭祀,便一路回到了家中。原是想准备晚饭等孙阿婆和小五儿回来一同吃了,却不知怎的,忽觉十分困倦,只好回至房中,倒头便睡下了。
朦胧间,她似在一马车内向外张望,千盏百盏花灯高高悬起,闪烁照耀。人潮汹涌,叫卖声不绝,热闹非凡。
她坐在一个美人怀里,闻着那美人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说道:「阿娘,阿蓉要去买一个兔子灯给和清哥哥。」
那美人低头看她,捏捏她的脸蛋,温柔一笑,道:「阿蓉是要给自己买还是给和清哥哥买?」
杜时笙仔细瞧着美人的脸,只觉她端庄高雅,眸若辰星,面若桃花,发髻中插着一只白玉簪子,宛若天仙。杜时笙一时有些微微呆住,没想到阿娘从前竟这般好看。
她之前梦到的阿娘虽然面容上有些相似,气质却有如云泥。她心下感伤,不知阿娘后来吃了多少苦,被蹉跎成那副模样。
阿娘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看穿了小九九,用手指轻点了杜时笙额头一下,唤马车外的的仆婢道:「云娘,你带她去买吧。不准再乱买吃的,当心又肚子痛。」
云娘点头应允,将杜时笙从马车上抱下,牵着她去逛灯会。
杜时笙一下子去看糖人,一下子去尝花糕,一下子又去买饮子,云娘跟在后面唠叨:「蓉哥儿,夫人交代了,不能乱吃东西。」
杜时笙停下脚步,瘪着嘴抬头看着云娘,双眼水汪汪地一副可怜模样。
云娘不为所动,上次拗不过蓉哥儿,多买了几块桂花糕给她,结果蓉哥儿一口气全吃了,当晚便呕吐发热,郎中看了说是体热积食,往后切不可饮食无度。夫人亲自给蓉哥儿擦身子,揉肚子,整整忙了一夜。看着夫人眼下的乌青之色,云娘心内愧疚,这次可不敢乱买吃食给蓉哥儿了。
杜时笙见云娘不松口,只好暂时作罢,转头去找花灯玩具。
「这个买给阿蓉,这个买给和清哥哥!」杜时笙指着两只琉璃兔子花灯,一只是个胖乎乎的白兔子,骑在一只宝葫芦之上,一只是花灰的,捧着一朵海棠。
「好。蓉哥儿不给哲明哥哥买一个吗?」云娘一边去拿兔子灯,一边问道。
「不给!阿蓉日后是要嫁给和清哥哥的,不能给哲明哥哥买!」杜时笙噘嘴嘟哝着。
云娘见她认真的模样,抿唇笑道:「蓉哥儿这么小便想着嫁人,嫁了人便要去郎君家里了,不想念阿娘吗?」
杜时笙听了,低头看着小手中握着的兔子灯,歪头想了半日,说道:「那便让和清哥哥来咱们家吧!阿蓉就可以既陪着阿娘又能同和清哥哥玩了!」
云娘「噗嗤」一笑,说道:「我们阿蓉当真聪明!可是和清哥哥的阿娘若是舍不得又如何?」
杜时笙有些为难,踟蹰半晌,笑道:「婉姨姨平日最喜欢阿蓉了,婉姨姨带着和清哥哥一起来咱们家吧!」
听了这稚童的天真之言,云娘用帕子掩唇笑个不停,
杜时笙初时以为,云娘是因着自己的聪敏而笑,然而见她一直笑,心内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引人发笑了,虽不知有何不妥,但也觉脸上发烫。于是,她便撅起小嘴,一扭身,迈起胖短的小腿,拿着两只兔子灯要走。
未成想,她双手持物,一时间未掌握好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身量短小,摔得并不疼痛,怎奈那两只花灯都摔碎了,蜡烛骨碌碌滚了出来,被过往之人不小心踩灭了。
杜时笙看着熄灭的蜡烛,胸中委屈无限,「哇」地一哭,猛然间惊醒过来,原是一场梦。年幼的时光怡然快乐,在原主的记忆里一点点清晰起来。杜时笙心口闷闷的,自己和原主的命运在逐渐找回记忆的过程中一点点融合,庄周梦蝶般的怅然,令杜时笙胸口闷闷的。
杜时笙从床下拿出檀木匣子,将其内的画和海棠簪子拿出。摩挲了一下白玉簪子光滑的表面,又瞧了瞧画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胖娃娃,轻道:「阿娘,这是我吗?阿娘,是你画的吗?」
杜时笙就这样呆呆地倚在床架之上,直至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孙阿婆拎着食盒回了家。
「阿笙,怎的一个人在家?」孙阿婆将日间晒的被子抱入她房内,才发现杜时笙一人在家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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