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御见魏修晏也来到堂上,便示意他坐在一旁一同审案。此时,堂上已有门下侍郎和御史中丞在侧。魏修晏从二人面前走过,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待魏修晏落座,杨文御便接着审道:「嫌犯姓甚名谁?你可认得本案死者?」
负责记录的书吏一愣,叹了口气,嫌犯刚刚报过名字叫「葛萨」,杨寺卿怎的又问一遍。果真是老了,年逾花甲,这记性不如从前了,幸而魏寺正回来,否则,这案子不得审到明日去?书吏腹诽,但仍是老老实实逐字记录。
那嫌犯高壮身躯,跪在那处都如座小山一般,此时正满面狐疑委屈,此人正是杜时笙的新朋友葛萨。
一个小吏掀开地上死者身上遮盖的白布,示意葛萨仔细看看。葛萨胆战心惊望去,只见那死者面色惨白,脖颈之处有一寸余伤口,血肉模糊,血浆迸溅到身上及面上,十分可怖。吓得葛萨咧嘴扭头,摆着戴着镣铐的双手,道:「不识得!不识得!」
「今日你可是在荣康坊摆摊售卖羊肉?」杨文御顿时面色沉下来。
葛萨点点头,如实答道:「是,小人今日晨时便到了荣康坊,直至酉时方卖完肉串,欲返回家中……」
「有人见到你二人于申时争吵,你如何说不识得此人?」杨文御厉声问道。
葛萨张着一张嘴,呆楞片刻,又极不情愿往那尸身面上瞧了瞧,然后,点点头道:「小人确是与人争吵过,今日小人卖了一天羊肉,路过之人都是看得多买的少,小人又累又烦闷。恰巧有位郎君来了摊子,又说羊肉不新鲜,又说小人说话粗俗,小人气不过便与他吵上几句。但那时小人一边正自烤着肉串,也未仔细看那郎君是张三还是李四,自是不大记得住。方才杨公提醒,小人才想去确有此事,仔细看起来,确实与那位郎君有些相似,那位郎君便也是穿青紫袍服。」
「你二人争吵之后,你可知死者去了哪里?」杨文御继续问道。
「小人不知。」葛萨摇摇头。
「哼!」杨文御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葛萨的话,又问道:「那你们二人争吵之后你可去过广贤楼?」
葛萨把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未去过。」
却说这葛萨在堂上一问摇头三不知,大理寺卿杨文御到底该如何审案?
第24章
葛萨于公堂之上,将大理寺卿杨文御的询问一一否定。
「大胆!你可知堂上欺瞒是罪上加罪?若是证明你有意欺瞒,可先打你二十廷杖?」杨文御高声斥道。
「小人如何敢欺瞒杨公?小人虽是胡人,却也是三代良民,怎敢在这大理寺堂上说谎!」葛萨皱着一张脸,双手急的直搓裤子,犹如一只困兽,焦急无望。
杨文御见他不承认,觑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魏修晏,只见他盯着葛萨,目不转睛,似是陷入沉思,只好又说道:「你既说自己未去过广贤楼,在你的包袱里如何有广贤楼的特色糕点杏花饼?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只听「叮」地一声,杨文御将那匕首和杏花饼扔到堂上。
葛萨伸着脖子仔细瞧了瞧那匕首,便扑倒在地大喊:「杨公,小人冤枉!小人今日只是出来卖羊肉,身上有虽是带了刀,却是切肉的刀子,没有什么匕首!小人也未去过广贤楼买杏花饼!小人真的冤枉啊!」
杨文御看了看一旁的门下侍郎和御史中丞铁青的脸色,心烦地扶了扶额,这胡人的破锣嗓子喊起怨来简直震天动地,直吵得他头痛不已。
一旁参加庭审的黄录事见杨寺卿这副神伤的模样,强忍住笑,面上肌肉都忍得有些微痛。
这几年杨文御年岁渐老,再加上朝中凌王与御使台丶门下省沆瀣,对大理寺百般刁难,三不五时便上书给他小鞋穿。杨文御的一腔锐气早已被搓磨殆尽,变成一根老油条,洞悉一切,便常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大理寺内大小事务,都交由大理寺少卿崇永和原大理寺正打理。
因着崇永素来与凌王一脉过从甚密,圣人为平衡朝堂各派势力,便将崇永派至秦州彻查官盐私售一案,又以辅佐杨文御为名,擢升魏修晏为大理寺正。
按说杨文御近日又以感染风寒,头痛难耐为由在家中休养,谁知,荣康坊忽发生一件要案,凌王庶子李淇被杀。荣康坊正是清明节时划拨给大理寺的巡查之地,发生如此大事,杨文御自是不能再甩手不管。然而,还没等大理寺自行彻查此事,门下侍郎和御史中丞便先一步来到,以事关重大,督查办案为由,一同坐堂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