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透顶,铁了心要离婚,那句话不过是个借口,他不会答应。
果然,时雨最终一声不吭地跟她走进民政局,唯一的诉求,是先瞒着白花花。
仲夏同意。
仲夏要离婚真正的原因,至今没告诉时雨,说了他也不会信,反倒会认为她瞎胡闹,与其无休止的争吵,不如好聚好散,给彼此留点颜面。
时雨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抓住出轨的事不放,极力辩解:“她只是我工作上的合伙人,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我,她只是在帮我做管理,应付酒局,你知道的,这方面我不擅长。”
他好不容易在一堆bug里溯源,找到错误代码的源头,程序跑起来,发现还有其他问题,自信心倍受打击,不愿面对现实。
毕竟,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
时雨有时比驴还倔,认定一件事,拖拉机也拉不回来,仲夏没心情跟他掰扯,语气极为冷淡,淡得像是陌生人:“我就问你一句,你爱过我吗?”
她一直很想当面问他,又怕两人产生嫌隙,影响感情,一直憋在肚子里。
孔天奇也问过他同样的话,就在两小时前——
“你爱仲夏吗?”
他能理直气壮跟孔天奇讲大道理,面对仲夏,时雨反倒说不出口,怕伤她自尊。
仲夏自从进公司,没给过他好脸色,夫妻一场,时雨不忍心伤害她。
“说不出来,是吧?”仲夏绕过他,在黑暗里摸索,向消防门走去,心如死灰,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以后我们只是同事关系,请时总自重,再无端骚扰女同事,我会报警。”
至于时雨到底有没有出轨袁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就像仲夏呕心沥血画了一幅作品,大部分已经完成,只差一处细小的光影未加修饰,无碍于全局。
但不添上这几条斜线,如鲠在喉,浑身难受。
她要留在公司,不管两人什么关系,想要自己找出答案,把心里那根刺拔掉。
时雨看上去状态很糟糕,像一个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东西,他以为是浮木,结果是块泡沫,软绵绵,借不上力,又沉入暗无天日的深渊,透不过气。
时雨在楼道里抽了支烟,自我安慰:“行,同事就同事。”
接下来的几天,他真的把仲夏当同事。
时雨组织部门开会,还是那么地慷慨激昂,极富感染力,像是领袖,站在白板前,全程脱稿,所有设想,全在他脑子里,根本无需提炼和重点归纳。
他敲白板说,语速平缓,简明扼要:“目前乡镇医疗水平相对落后,医生专业能力薄弱,检验设备严重老旧落后,甚至很多常见设备,比如ct影像、血液分析仪缺失或功能不全,延误病患救治时间。许多小毛小病,没能及时发现,最后拖成大病,再去大医院救治,耗费巨额财力不说,很多时候已经无力回天,落下病根,又或者演变成慢性疾病,最糟糕的情况是——死亡。”
只要站在演讲台上,他便是一个璀璨的星星,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大学那会,很多学生被时雨的演说打动,脑子一热,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分钱工资没有,干得热火朝天。
因为他创立的项目,是校企合作,可以混学分。大部分人,是冲着学分去的,当然也不乏魏成哲这样,真正想跟在他身边学东西的有志青年。
他不只是个演说家,更是个实干家,这是他最吸引仲夏的地方。
时雨狂得徐帆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会制定好全盘计划,把工作模块式的分割,分配给别人,根据既定计划,按时推进,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也会耐心解释。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时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般非凡的定力和毅力,有人能力不够,有人无法按时完成,更多的人无法忍受他的严苛要求,就像上战场的士兵,跋山涉水,艰难险阻,没到前线,跑了一大半。
兵不在多,贵于精。
刨去仲夏,其余三人能跟时雨至今,非泛泛之辈,都有几把刷子,尽管各自目不同,终究是一个团队。
“只要人心齐,就能创造奇迹。”仲夏莫名想起时雨说过的豪言壮语。
时雨开始分派工作任务:“疾病的筛查范围,决定医疗诊断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方向和功能,我们不是医生,不可能包罗万象,针对乡镇医疗水平的局限性,尽可能多的加入常见的老年疾病,比如三高、常见的呼吸道疾病。心血管和脑部疾病病因复杂,排查起来很困难,以现有硬件条件,暂时无法做到,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无意义的事情当中去。郭盛,你列个疾病清单,然后扒病因、检测方式和各项数据指标,我会根据市面上的硬件模块,进行筛选,最后决定它的功能范围。”
郭盛是时雨在普林斯顿大学校友,共事有段时间,心领神会,且神情专注,频频点头,干脆利落地说了两个字:“明白。”
在仲夏看来,他有点当年魏成哲的影子。
时雨把头转向曹晨:“你的工作不需要我说了吧?”
曹晨慵懒地坐在折叠椅上,侧着身子,一手搭在椅背上,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勾了勾嘴角:“知道,把小盛子的数据,进行语音识别、文本分析、机器翻译,重点是改进算法,提高效率和准确性,同时编写维护文档,提供技术支持和培训,注重信息检索的便捷性。老年人耳背,很多人听不太懂普通话,加入方言太费时间,针对目前测试环境,我先加入吴语,后续再优化。”
郭盛对他翻了翻白眼,小声嘟囔着:“放尊重点,严肃场合,别人身攻击。”
曹晨笑着摆手:“ok,郭大侠,你别拖我后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