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之上,术算、经史、兵法、商贸甚至是水利,都是以正经发问的形式,出现在了那些有勇气走上考场的女子面前。
徐慧望着那一份份考卷,眼中已不自觉蓄满了向往。
她几乎是不可遏制地在想,若是这样的考题摆放在她的面前,她会选择从哪个门类入手,又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无论她交出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答卷,她都绝不会后悔于自己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
因为她的早慧能文,不会是父亲对同僚炫耀的资本,她的善解人意,也不会只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的名声锦上添花。
她将会有这个资格,将自己的名字誊写在诏令之上,甚至是载入史册。
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也再不需担心“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因为能力不是时间能够夺走的东西,反而只会越来越强。
很显然,这样想的,绝不只是她而已。
她听得到,距离她不远处的巴清就在说:“若是我的话,必定要试试那商贸货运的试题,没道理遇上一个不将商人视为贪婪粗鄙之辈的明主,还要犹豫要不要效忠。就是不知道我和许穆言相比,到底谁的本事更胜一筹了。”
徐慧:“……”
怎么回事啊?她比自己想得还远!连比较个高低都出来了。
可是,怎么说呢……
她怅惘而又期许地看向那另外一片天地,心中在想:
在这个群星闪耀,竞争上游的环境里,谁不愿意让自己融入这奔涌千里的江流,冲出困缚自由的高墙,自此拨云见日,俯瞰沧海呢?
大概只有那些希望她们恪守女德的人,才会觉得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这些朝着考场,随后往前朝而去的人潮,已是势不可挡了。
看吧,就连老天好像也在帮助这对母女。
李弘因痨瘵之疾病逝于襄州,本有可能拖住安定公主脚步的婚事也自此搁置,而接连遭到种种打击的李治,又往头风加重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不知道是因为头风影响了判断,还是后知后觉产生的危机感,在天后母女将事业发展得欣欣向荣之际,李治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生怕才被册立为太子不久的李贤会成为下一个李弘,也担心自己病故之后,李贤无法阻挡住母亲和姐姐对他的双重挟制,决心要为他铺路扬名。
而被他选中的作战场地,正是漠北草原。
让太子上战场,倘若得胜便能被冠以文武之才的美名,或多或少也能减少军权方面的掣肘。
——这便是李治的算盘。
为了确保李贤的安全,李治还将军中和安定关联不大的将领都放在了他的身边保驾护航,让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征途。
被丢在后面的,正是天后和安定公主对于出征危险的警告。
若是李贤真是个潜藏的战场天才,只是因为先前没有上战场的机会才没能在这方面得到重用也就罢了。
可他刚到北地前线,看到死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丝毫不顾虑自己的太子形象和李唐的尊严,就这么直接吐了出来。
……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尽数集中在了李贤的身上。
在这样的注视下,李贤何止是面色惨白如纸,双腿还不住地哆嗦。
要不是他已然身死变成了鬼魂,只怕下一刻就能直接昏厥过去,也就不必面对这样的折磨。
偏偏他还站在这里,也比谁都清楚,这次出征他到底会以何种狼狈的姿态收场。一旦这样的一幕播放在人前,而不仅仅是以军报呈递到军中,恐怕李治都要再被气死一次。
他其实该提前逃离众人视线的,可他又很清楚,若是真能逃离的话,恐怕隋炀帝早就跑个没影了。
这显然……显示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我看你这个太子好像更适合和你另外一个儿子一样,好好听母亲和姐姐的话,而不是跑到前线来丢人现眼。”眼见李贤这个丢脸的表现,平阳公主都没给李治脸面,当先一步发出了质疑。
让李贤学学李旭轮不好吗?她是当真不明白李世民和李治选太子的眼光,甚至后者还要更糟糕一些。月芐
该说不说,在这一点上他们两父子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