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礼顿了顿,小心撇着他爹的神色,又说:「就算不说这些,这婚一退,村里人该怎么说我们家?再办喜事丧事,可还会请爹去掌厨?可还会有人来家里提亲?」
余厨子烦躁得很,他将门板一踢,出门找人喝酒去了。
余礼又扭头去看赵雨梅的脸色,赵雨梅也没吭声,端着盆叫上余雪,去河边洗衣裳去了。
可余家好不容易按下了退亲的心思,李铭川和他大伯却在第二日上门了。
李铭川经此变故,一下子像长了好几岁,再也没了那股话多憨笑的劲。
余礼本在堂屋里教着余雪缝补衣裳,见着他,一下子就从小凳上站了起来。
可李铭川只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旁边的李大伯递过手中装着肉和蛋的篮子,对余厨子道:「余大哥啊,今日我们,是来退亲的。」
余家人一听这话,都愣了,余厨子还当自己听错了,这话随了他的心意,但在外人面前,他最是要脸面的,他嘴角抽了抽,一下子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赵雨梅连忙把余礼推回屋内,自个儿迎了上去。
李铭川收回了放在余礼身上的视线,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小时候的礼哥儿,因着总在灶房里烧火学厨艺,身上有时灰扑扑的。
第一回见着这小哥儿时,他还被逗笑了,伸着棍子想带这面上白净身上却沾着灶灰的小哥儿去玩,但他把棍子一伸,小哥儿却扭头跑了。
他也还记得定亲后,礼哥儿给他缝过被柴划破的衣裳。还记得两人一同走过人家的鱼塘时,他无意中提起自己爱吃鱼。
礼哥儿那时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跟他说:「我会很多做鱼的法子,上大火蒸也好吃,爆炒也好吃,煲汤更是鲜美。」
说到这,礼哥儿红了脸,眼神躲闪了一瞬,磕磕绊绊继续说着:「以后……都做给你吃。」
这话好像还是昨天说的,但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几天他忙着处理他娘的后事,在村里人的同情眼光中,也看到了不少幸灾乐祸,听到了许多冷嘲热讽。
「祖宗保佑,幸好没把咱丫头许给这李家。」
「这李家从前不是还看不起咱吗,现在也是风水轮流转,还有谁能看得起他家。」
「我瞧这余家马上就要去他家退亲哩。」
「活该!周氏以前不还觉得自己家是个福窝,自家儿子是个金疙瘩吗。」
「这余家当初看着李家的日子过得好,巴巴地同人结了亲,可如今呐,是哑巴吃黄连咯。」
这些话,他已听过很多次,最开始还同人争辩两句,可换来的是一个白眼,和「谅着你接连丧父又丧母,懒得同你计较」。
他又实在没有搭理的必要了。
可忙完阿娘的后事,他听着被连带挖苦的余家,有些坐不住了。
礼哥儿在同他定亲前被许多人家上门提过亲他是知道的。余礼白净,五官说不上多好看但是是耐看的。村里的妇人夫郎知晓余礼学了他爹做饭的手艺,又常常见他砍柴洗衣割草下地的,心知娶回去定是个贤惠能干的,都替自家儿子侄子留心着呢。
和余礼定亲后,李铭川是得意过一阵的,而现在,同他的亲事比那些被余家拒的亲事都要差了,他心里是有些自卑的。
忽而觉得自己配不上余礼了,还连累他被说闲话。或许他往后的命,只有独身一人了。
他同大伯说起这事时,大伯被吓了一跳,知道他的想法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个有主意有担当的,但余家也不一定就看不上你了,日后咱再把银钱和田地赚回来就好。」
但李铭川心意已决,不愿再拖累余礼,大有大伯不去他就自己去的架势,李大伯才不情不愿同他跑了这一趟。
赵雨梅好不容易被余礼说服了,今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心里还是愿意取消这门亲事的,且这是李家提出来的,旁人是说不得余家的不是的。
她只匆匆挤出一丝笑,问道:「铭川小子,这是?」
李铭川向她行了一礼,道:「婶子,我家最近发生的事您也知晓,我已没有娶亲的心思,这亲事就算了吧。」这话在来之前,已在李铭川心中说了无数次,他怕耽搁了礼哥儿,却另找的由头。
赵雨梅迟疑说着:「这……你既已无这个心思,婶子也不好强逼了去。」
余厨子在一旁忙接着说:「是是,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亲是你们退的,这彩礼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