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舟眉头轻蹙。
少时的记忆能记到现在的不多,今天早上也是机缘巧合下他才想起,父亲平时很忙,也经常将自己关在书房内熟读材料,那时他母亲也要去学校教学,就让父亲带着他。
印象中,书房总是凌乱的,纸张铺满地,他就喜欢折纸飞机,又或者将纸张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篓丢着玩。很多次,纸飞机被掷到了书架顶,父亲就把他抱到头顶,将那纸飞机拿下来。
纸飞机也是调皮捣蛋得很,今天不是飞去了这个书架,明天就是去了那个书架。
父亲总是拿他没办法,又乐意哄他带着他一起玩。到了后来,谢忠平再将小时舟举起来的时候,就不是去拿纸飞机,而是帮他拿文件资料。
每到这时,谢忠平都喜欢用胡茬去闹小时舟:“我们粥粥真厉害,长得都比爸爸高了,也能帮爸爸拿东西了。”
……
他明明记得父母离世后,所有的物件都留了下来,也都交由了他保管。
可现在许多儿时的物品、玩具也都还在,却少了所有纸质相关的文件资料,也包括了存放在家中的书籍文献。
仔细一想,似乎是从哪一次搬家开始,这些文件就不见了……
与此同时,东山庄园。
“一个郭亮,还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江震刚从酒局应酬回来,听到管事汇报近期明正医药的负面新闻,不紧不慢道。
本来也的确不着急。
当初郭亮吃回扣的事在内部败露后,他第一时间召开董事会处理了,虽然部分董事认为应该检举告发郭亮,将侵吞的财产全数归还,并革职处理,但江震还是力排众议保下了他。
董事会又不是全站在江河那边。
现在郭亮被调查,他也不好出手,总归牵扯不到他们。再说了,郭亮心里也该清楚,他要是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人承担了,兴许后边有机会他还能保他出来。
“但股东那边……”管事面露难色。
“股市偶有波动不是很正常吗?叫他们格局放开点……”
江震话音刚落,书房门口陡然传来一道愠怒的声音:“如今这副局面,你居然还不知悔改?!”
江河正被佣人推着轮椅进来,胸口剧烈起伏个不停,可见十分生气。
江震皱了下眉,他很厌烦江河这种不放权的行为。
都多少年了,作为父亲,一点也不知道帮衬自己,反而站在董事长的位子压着他。
大概是见这俩父子有话要谈,管事和佣人一起退出了书房。
江震揉着太阳穴,试图将胸口凝聚的郁气压下去,深呼几口气后,又实在是难以容忍。
每一次和江河的谈话,都如同上了火药桶,闹得非常不愉快,还打破了他原本平和的心情。
“我不知悔改?”江震说出这句话都觉得好笑,“爸,麻烦你弄清楚,郭亮的事是我压下来的,我若是当初不保他,股票那会子就该跌了!而如今,将这件事捅出来的,是你的乖孙子周延深,是你那搁在心窝子里疼着的,你好大儿的儿子!您今天倒是有趣,把火发我身上,但这个冤屈,我可不受。”
“郭亮被调查,我一早便知道了。先前延深一直顾忌着,怕伤了明正的基底,也事先请示过我,是我让他去检举的。”兴许也是年纪大了,又或者面对自己的儿子,江河始终不想把话说那么重。
但这话却彻彻底底激怒了江震,怒气一点点发酵,江震冷笑一声:“那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你都放任周延深来对付我,对付你的亲儿子,我还能说什么?我算是知道了,不管怎样,你都不想让我坐在这个位子。对你来说,只有江勉才配。”
“江震!”江河听着江震的控诉,忍不住低喝道,“如果我真要对付你,我会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吗?!”
“那是因为你没得选。”最薄弱的那层父子关系既然已经挑破,江震也不想再装什么父慈子孝,“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一直看不起我?我哪一点比不上江勉?就因为他是长子?他是最大的?所以他就该执掌明正?”
江河无声地闭了闭眼,这一瞬间,他似乎又佝偻憔悴了许多,这是江震多年以来的心结,也是他的心结:“……因为你最像我年轻的时候,你大哥却像你母亲。你有血性,有野心,待人处事稳重老成,这些我都知道。可实际上,你也是最激进的,也容易陷入情绪无可自拔。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执掌明正,但却可以辅佐你大哥。”
这么多句话,江震只听进了“不合适”三个字,他从喉咙滚出一抹讥讽的嗤笑:“不适合?我把明正带到如今的成绩!怎么不适合?!江勉性格温吞,放在如今的市场,他哪能分一杯羹?!”
果真是应了江河所说。
江河两鬓斑白,看着已然“魔怔”的儿子,痛心不已:“是,你是为了明正殚精竭虑,可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还能不清楚?!FDP06,制酒计划,走私……甚至……”
甚至是杀人。
哪一桩,哪一点冤枉了他。
谁知江震丝毫不深以为耻,反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头低笑:“我还以为周延深多重孝道,这些事他居然也敢告诉你,也不怕你这身子骨受不住。”
“不过爸,你果真老了,就别再抱着你那些过时的教条规矩规训我了。”他看着江河,唇角笑容渐渐敛起,“如今的世道,做生意就是得无耻,没有利益捆绑,没有金钱开路,谁会帮你?谁肯帮你?我今天话都可以撂这儿,京市没有哪家企业是彻底干净的!用你和江勉那套执掌理念,那明正就是一块被群狼环伺的肥肉!你们谁都保不住!”
江河心头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江震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