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话,江湾听得不大清楚,但是依然敏觉地捕捉到了“欺负”的字眼。
她心跳加快些许,强按捺下翻滚起的波澜,温声问他:“可以告诉姐姐他们是怎么做的吗?”
“他……他们问、问我要钱,不……不给就抢我书……包,打……我,还还……不……让别人跟我玩……谁跟我、我说话,就偷……偷捉、捉青虫子……”
陆仓说得很吃力,喉咙梗着,有种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断气了的感觉。
江湾却醍醐灌顶。名为“大杨”的人估计是看陆仓结巴还内向,就带头欺负他,逼他给钱,然后见谁和陆仓聊天,就以捉虫子等恶作剧形式偷偷戏弄那个人,导致没什么人愿意和陆仓玩,这也应了虞星星那句“谁和他玩谁就会倒霉”的话。
“……”弄明白事情真相的江湾,凝望着陆仓的目光带了几分怜悯,她叹口气,“陆仓,为什么不告诉爷爷奶奶呢?或者其他大人?”
陆仓安静一会儿,江湾这才注意到他眼底已经蓄满了泪,亮闪闪的。
他说:“……爷爷奶奶会担……心,还会麻烦到爸、爸……妈、妈。”
江湾瞧着陆仓泪珠子要断线了,忙摸摸他的头安慰。
同时心里也明白了什么,约摸是家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自己结巴不善言辞,又处于弱势,就不想让奶奶爷爷担心,也不想麻烦远在外边打工的母亲和父亲。
“姐、姐……没有……事的,”陆仓朝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低下头,“他们……只要钱,就、就会跟我……玩。”
傻孩子。
这样没有监护人能关照的小孩子,本身懂事又内向,遇到这样算得上霸凌的事情,想必也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
总是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就把事情都闷在心里,默默忍受过去。
江湾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她轻轻搂了搂陆仓,然后语重心长道:“陆仓呀,你不说的话,奶奶爷爷、妈妈爸爸她们会更担心的。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哦,是嘲笑你结巴的人有错,是欺负你的那些人有错。”
“嗯,这样吧,姐姐告诉你自己的一点事。”江湾想了想,说,“其实姐姐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人。”
“我家里那时只有我外公外婆,妈妈不在世了,那些学校里的坏孩子就经常嘲笑我。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陆仓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抽着鼻子,眼巴巴望着她。
“我直接拿小石头砸他们,然后等老师来了,我就哭,哭个不停,就说他们骂我。后面,他们就不敢再说我了。”
江湾把自己的故事略微删减了一点,讲给陆仓听。不过,当年那些人不止嘲笑江湾。
简春柳去世后,江湾有阵子在学校里被几个男孩起绰号,新课本被彩笔大咧咧画着“你没妈妈爸爸”几个大字,在她凳子上涂胶水,偷她皮筋文具,在她摘野菜的时候故意骑车过来,用力扯一把她头发。
江湾并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性子,等了几天,她果断用相同的方式报复了回去。
她拿着那几个男孩的课本,直接丢到厕所臭水沟里边;把他们交上去的作业偷走,还模仿字迹写辱骂别人的话,让老师臭骂一顿;在他们单车上动手脚,让他们摔了个狗啃泥;趁着他们睡觉,她就把整个胶水都倒他们头上……
最后被察觉到的时候,她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指示那几个人的罪证。那些男孩的恶作剧太明面,全班人都知道,他们又找不到证据指向江湾,只得吃下哑巴亏。
那天等放学后,她逮住他们落单的机会,毫不犹豫挥拳加石头暴揍一顿,并挨个威胁。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到后来才老实下来。
当然,后半段以暴制暴的形式,江湾就不教给小朋友了,所以美化了一遍过程。
陆仓听得一愣一愣,江湾垂眸笑眯眯看他:“适当的反击有时会是更好的保护。陆仓,不用害怕,如果不敢,就向爱你的人求助。”
“你告诉了我,做得很好。”江湾顺顺他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在抚摸过去的江湾,“姐姐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