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仪君表情有些狼狈,毕竟当初自己还许他重谢,如今却连自己都无家可归。
还好最后他没有随自己归家做客,不然保不准在温鸿云嘴里还能编排出邝郎君和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污了恩人清名。
温仪君把原委简单阐述了一下,只是略过了那场争吵与其中王氏扮演的角色,“……于是我被送来了这里。此尼寺位置较偏,远离城居,来此上香的士族女眷并不多,寺里的人也只道我是温家远亲家的娘子。”
又若无其事道:“让郎君见笑了。不过与青灯古佛相伴,没事在山林间散散心,倒是比被关在宅院中心境开阔了不少。”
这个发展让邝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能养出温仪君这样女儿的人家,定然也是家风清正而不拘一格的。但这是她家宅私事,他也不好置喙,只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温仪君心头微动,犹豫一瞬,却还是并未提什么,又问:“郎君你呢?怎会受伤出现在此处,还进行了易容?”
话落,温仪君只感觉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好像突然冷了下来,邝玉迟疑片刻,转过了头不再看她,也不作回答。
见邝玉对自己的事情闭口不谈,竟是丝毫不肯透露,温仪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垂眸掩住心里的那股失落,却也不愿说什么“没关系”的场面话。
就这么彼此沉默着,温仪君还是行礼道了别:“那时辰不早了,郎君早些歇息吧,我先回房,明日再来探望你。”
看着温仪君转身离开的背影,邝玉张了张嘴,喉结略微滚动,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
木槌撞向梵钟,悠长的钟声荡开又一个清晨。
被钟声唤醒,温仪君起床洗漱完,便重复着两年中的每一个清晨,跟着众尼师去法堂做早课。但昨晚久久没有入眠,又加之一日未曾进食,跪坐在蒲团跟着大家一起诵经时感到格外困顿和乏力。
正当她勉力支撑着自己身子不要倒下时,寺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有些粗鲁的“砰砰”敲门声。
现在还未到接待香客之时,寺门是未开的。
有人前去开了门,温仪君好奇地转头远远看去,只见几个打扮简朴但身着劲装、腰佩长剑,一身江湖野莽气的男子正和开门的比丘尼说着什么。
听着门口的喧哗,领头诵经的维那皱眉起身,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
接着,温仪君便依稀听到在谈论着什么“受伤”、“男人”、“踪迹”等等,她尚还昏沉的头脑兀地被惊得清醒了起来——他们不会是来寻邝玉的吧?
这她还怎坐得住?
温仪君身处法堂角落,距离屋门不远,视线四处扫了一遍,看大家都在认真诵经,并未有人注意到她,她忍不住悄悄起身来,向屋门口走去,一路溜到寺门附近,躲在一根石柱后头,悄悄偷听着——
“……想必尼师也知,我们武林盟向来与朝廷交好,从来都积极配合朝廷的各项工作,在朝廷所不及之处维护世道公正,镇压乱贼宵小,才让如今的江湖一片太平。如今那竖子竟杀了我们龚副盟主,还望尼师能助我们抓得那凶徒,将他绳之以法,以慰江湖正义!”
温仪君倒吸一口凉气。武林盟?副盟主?杀人凶手?
对方说的是邝玉?她所认识的那个面冷心热的邝玉?
那头,听了对方来意的维那回道:“此处没有你们找的人,佛门之地也不会窝藏手沾血腥之人。”
“我们自不会认为是尼师窝藏凶手。只是贼人武功高强,到这一片便失了踪迹,我怕他是悄悄躲藏在了寺内,还望尼师能让我们入内搜寻。”
“此处乃尼寺,岂能让你们男子进入!”维那语气带了些严厉。
只是虽然拒绝,但想到那杀人凶手之恶行,又怕危及寺人安危,沉吟片刻,还是做了些许的让步:“寺内现在共有近三十人,我可以将她们唤来问问可有见过你们所说的形迹可疑之人。”
那七八个武林盟之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多谢尼师,就按尼师说的办。”
待尼姑们都被唤来,那人又详细地描述了所寻者的体貌特征,温仪君暗自心惊,除了描述的面部特征更接近于易容后的邝玉,其他竟是分毫不差。
众人皆答未见过,领头男子却似乎注意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温仪君神情有异,看向她问道:“这位尼师可有见过?”
温仪君一怔,感受到周围汇聚过来的视线,心跳不由加快。
却在心念电转间,她回答:“我见过。”
几人神色瞬间变得惊喜,急忙挤到温仪君身前来打探详情。
温仪君面不改色继续答道:“前日晚上我在后山散步时曾见一受伤黑衣男子,他威胁我给了他疗伤的药,又问我下山的方向,我便指了东南方下山的小道,或是往那边去了。”
人是昨日早晨捡回来的,看伤势失血情况,约摸是前日晚就已昏迷在这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