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闻言,又确认了一下路径位置,俱是拱手作辑,“多谢尼师!”便行色匆匆离开。
几人离开后,寺庙又恢复平静,继续按照规程诵经和用斋,除了药尼在回法堂时多看了她一眼,其他并未因外人的到来泛起什么涟漪,但温仪君心中却再难以平静。
等到早斋结束,便是普通比丘尼的劳作时间——也是温仪君的自由活动时间。
她抱着心里千万个问题急急赶回小院,却在院门前突然顿住,眉头蹙起又松开,平稳了气息才入内。
见邝玉正坐于榻上擦剑,道:“刚才有武林盟的人来找你了。”
刹那间,邝玉锐利的视线如利刃般向她射过来,其锋芒惊得温仪君一颤,但顷刻间邝玉又垂下眼帘,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若无其事道:“然后呢?”
温仪君简单概述了刚才发生在寺门口的事,接着,喉间咽了咽,心脏砰砰跳着却装作漫不经心随口一提,“所以,人真的是你杀的吗?”
邝玉低头沉默,放下手中的剑,抬手摩挲着颈间的玉佩。
气氛就这么凝滞着,不知过了多久,感着到温仪君从未移开的视线,邝玉终于回答了。
“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温仪君还是感觉仿佛整个人受到了重击般,头脑一阵眩晕,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呀?你和他是有什么非死不可的血海深仇吗,要你冒这么大的险去杀他?”
这次,邝玉终于抬起头看向温仪君,眼神平静而寂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杀手。”
“杀,手?”温仪君神情迷茫,无意识般喃喃重复着。
温仪君目光有些呆滞,这一切都像是幻觉般不真切。
帮助自己数次的恩公,自己心中面冷心热的侠士,怎么可能是给钱买命,杀人如麻的杀手呢?
温仪君眼前突然闪现过过去的种种,一些忽视的细节终于也从被掩埋的真相下探出头来,七嘴八舌地告诉她,这就是真的。
邝玉不是会说笑的人。
而自第一次见面起,他冷漠的眼神,利落的杀人手法,熟练流窜于围城之间,以及那一句“我杀人是要钱的”,从一开始就昭示着他不是普通的江湖侠客。
只是自己从来都不愿意去细想而已。
又似破罐子破摔般,邝玉继续道:“我是从小就被专门培养的杀手,谁出钱,我就帮他杀谁。杀武林盟的龚飞白,便是替人办事。”
良久,温仪君才出声,音色已经变得有些哽咽:“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好人……”
所以我才一直避而不谈。
听到温仪君的话,邝玉面色沉沉,低埋着头,浑身散发着冷气,如一座冰雕般冷然伫立在那里。
“你不怕我去告发你吗?”温仪君有些咬牙切齿。
邝玉转头看向门外洒在院落中的春阳,与梨树映在地上的晖阴,迟疑却肯定地回答:“你不会。”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但他就是觉得,温仪君不会。
又听温仪君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若是编造一个理由……”
邝玉这次不再回避她的视线,看着温仪君强忍泪水的模样,回答道:“因为你想知道。”
温仪君却躲开了他的眼睛,不再想听他说话——他此前总是沉默寡言,每说一句话都让她感到新奇,此时却觉得是那么的刺耳。
看着温仪君逃避般转身走出房间,邝玉将闭上双目,不知在沉思什么,只有向来挺直的腰身如被泄了气般微微垂垮。
不一会儿,却听门口又传来脚步声,邝玉睁眼看去,温仪君正拿出手中用油纸包裹着的素饼递过来,仍不看他,只道:“你也几天没吃饭,应该饿了,先垫垫肚子,中午我再给你带斋饭回来。我先去给你煎药。”
说完,见邝玉愣着不动,将素饼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转身又要离开。
邝玉叫住她,有些不解,问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不害怕我,讨厌我吗?”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温仪君站定许久,犹豫许久,才终于认命般无力地回答。
“我只知道对我而言,你是救我于火海,此生想要倾力以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