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杨柯去了趟逍遥居,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遁光衣,底下还留着林骞的字条:襟角酒渍乃醉扶杨柳所致,柯若嫌弃,烦请浣洗时添两勺桃花酿,旧衣新香,聊表寸心。杨柯凑近闻了闻,一点儿异味也无,倒还有几分馨香,当即乐呵呵地披上衣服,悄悄回了趟家,而后一路从城东跑到城西,围着京城绕了一大圈,直到太阳落山才飞回皇宫。
回到皇宫才发现,今晚竟是宸妃娘娘的寿宴,她老人家特意邀请了诸位伴读参加戌时的晚宴,而杨柯回到凌薇苑时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
她拽着青桃在回廊狂奔,“姑娘,咱们是不是要迟到了?这可是宸妃娘娘的寿宴哪!”
“你没看那席间还跳着舞呢,咱们现在过去也不打眼。”杨柯说着便一个急刹拉着青桃汇进了送膳队伍,抬膳太监们被吓得差点儿将手里的八宝鸭酱汁泼在金砖上。
“对不住对不住!”她混在人群里,顺手把翘头履拎在手上,赤足踩着地毯溜进大厅。
舞姬的裙摆擦着她鼻尖飞过,杨柯就势旋身钻进半幅鲛绡帐里,从客人的脚下摸回座位。
终于平安落座,乐白趁机嗔了她一眼。杨柯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一笑,转头过去,正撞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鬼脸——云昌吉不知何时猫在屏风后,正冲她比划着“差点露馅儿”的口型。
杨柯悄悄伸手冲他摆了个拳头,昌吉顺势溜了回去。
殿中内臣正在将各宫送来的画轴古玩一一摆好,执事太监躬身递上洒金礼单,宸妃身侧的大宫女檀若接过,奉到她身前。宸妃端坐中央,肤若凝脂,眉如远黛,身披正红蹙金绣凤朝服,衣袖垂下的线条平顺,无一丝褶皱。
“今年西番进贡的雪域并蒂莲、暹罗国贡品金丝燕窝、漱风苑献玉雕冰鉴一盏、琅缳阁献翡翠白菜四颗、江南织造署呈千蝶穿花帐、镇北侯府献紫貂大氅……"
太监终于念完了礼单,宸妃淡淡点头:“嗯,都记下了?”
“回禀娘娘,都记录在册。”
这一长串念名,听得杨柯入了神。她的视线随着宸妃移动,忽然注意到宸妃身旁一位仙子般的人物,看着年纪并不大,发髻挽着,已经成婚,但在宫中好像并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妃子。
趁着醒初过来递给青桃碟子,杨柯拉着醒初悄悄问道:“醒初,宸妃身边那位娘娘是谁?”
醒初朝她眼神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笑着回道:“她哪是娘娘啊,那是孔阳公主。”
见她仍旧疑惑,醒初继续道:“孔阳公主乃是已故的公孙皇后唯一的女儿,先皇后在殿下五岁时就不幸病逝,陛下便特赐了公主封号,以表抚慰。不过公主如今成家,家庭幸福得很。三年前嫁与了刑部尚书魏长明魏大人,庆宁郡主就是他们的女儿。”
“公孙皇后?是公孙大人的那个公孙?”
“姑娘猜的没错,先皇后是公孙大人的姑姑,孔阳公主与公孙大人乃是表姐妹。”
杨柯凝神端详着孔阳,心中连连感叹,公孙家族果真出人才。可惜这样的神仙姐姐竟然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心里正想着,视线刚好对上宸妃的,杨柯差点被嘴里的玉液酒给呛住。
宸妃朝着她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熟。”
杨柯起身离席,于殿中下跪行大礼:“杨柯参见宸妃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仙寿恒昌!”
“快起身吧。”宸妃薄露笑意,“本宫记得你。你是黎初先生的弟子?”
杨柯恭敬起身:“回娘娘的话,正是。”
宸妃轻轻颔首:“黎初先生是朝中难得的贤才,泰儿和阿拓也曾拜教于先生门下。这么说来,你们三人还是同门师兄妹。”
杨柯想到他二人趾高气昂的样子便没好气,但嘴上仍回:“承蒙娘娘好意,恩师常教诲我,能在宫中当差,定要尽心尽力,不负娘娘与圣上的恩泽。”
这时,执事太监走到宸妃边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殿下还在圣上那儿呢,今日朝上又因为将军的事闹了起来,殿下下了朝便进了勤政殿,到现在还没出来。”
宸妃一双淡眉微微皱起,抬眼又神色入常,柔柔缓缓道:“不急,差膳房做点牡丹银耳羹,送到勤政殿去。”公公闻言点头,弓着腰退下了。
宸妃继续道:“本宫听闻御书院给你甲等的成绩,缘是你写的诗在众多人选中拔得头筹。”她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杨柯,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孔阳公主放下手里的茶杯,言语是对着宸妃,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杨柯身上:“这么多年试选,少说也有几百名女子,诗才高妙的可是少见。”
落座于宸妃右首的章可馨倒是开口了:“会写诗的人也不少呀,前年来的珍珠不也是拿了甲等。”
她一说完,全场皆是一滞。
孔阳扑哧一笑,打破了沉寂:“馨儿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珍珠这个叛徒,岂能与我朝的女子相提并论?”
章可馨脸色尴尬,红晕爬上粉颊,抬眼偷偷瞅了宸妃一眼,见宸妃神色略微僵硬,便垂下眸子,不敢再说话。
杨珂见这情况,估摸着章可馨提到了不该提的人。于是也微微低头,垂下眼凝望着面前的万字团花金砖。
宸妃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之前不曾见过你,如今可好,终于见到你了,倒给我们讲讲你写了什么诗?”
杨柯倒也不怯,直言道:“臣的诗名为《逍遥行》。无非是抒发逍遥人间,自由自在之意,也是效仿诗仙李白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