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进门最晚的师弟谢濯玉,虽生了一张昳丽绝色的芙蓉面,却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一点也不好相与。
印象里,谢濯玉永远衣不染尘,端方雅正。
可眼前的人一袭单薄白衣皱巴巴的,其上的尘土已经污得衣服快看不出来本色。
领口也松松垮垮,露出大半锁骨。
平日束得整齐的墨发尽数散了下来,又乱又打结,没有一点光泽,跟枯草似的。
那双从来澄澈干净宛若琥珀与琉璃的浅棕眼瞳此刻黯然无光,明明在看着人又好像没有聚焦。
宗尧的视线凝在谢濯玉额角的血痂上,然后缓慢地落到谢濯玉手背和手腕上的道道血痕,突然就觉得嗓子干涩无比。
纵使灵力俱封,到底是仙人之躯,伤口愈合的速度非凡人可比。所以那血痂和抓痕意味着,谢濯玉的伤口总是在未愈合时就被抓破,从没好过。
「师弟,今日是七月初七,我求了师尊准许来看看你,」宗尧稳了稳心神,率先别过视线,「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说着,他从储物芥子中拿出了一个扁扁的木盒丶一个巴掌大的玉瓶,然后从缝隙里塞进了石室。
谢濯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木盒和玉瓶,半晌才在宗尧的催促下去开。
木盒打开后,淡淡的甜味溢散出来——小小的木盒里,静静地躺着四五块桂花糕,俱做成了月牙的形状,瞧着很是精致。
他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甜味便在口中蔓延。他捏着剩下半块,下意识转过头去:「这个好吃,你……」他望着宗尧愣住,话语戛然而止。
宗尧心头一颤,心里很是清楚他这反应是因为谁,面上却得装傻,只能转开头轻描淡写道:「特意为你带的,你喜欢就好,不必分给我。」
谢濯玉放下木盒,伸手握住玉瓶,捏住瓶口塞子时手指颤抖得厉害。
那塞子也是玉做的,他手指没什么力,只是平直伸着都会抖,此刻只是觉得这玉塞捏不住。
尝试数次,终于打开了。
谢濯玉低下头,将瓶口凑到鼻尖,小心地嗅闻。
醇厚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突然觉得嗓子发干,甚至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他将玉瓶抵到唇边,只浅浅抿了抿酒液。
清甜的口感莫名熟悉,好像他曾与人一同饮过许多。
然而下一刻,谢濯玉又在剧痛中开始怀疑这也是自己的幻想,险些握不住玉瓶将酒洒了出来,但到底是稳住了。
宗尧早已经转回了头,在谢濯玉查看东西时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也将他开个玉瓶都费劲的样子尽收眼底。
「师弟,」宗尧脑子一热,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语气也急躁了些许,心底转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别再想着那头龙了!」
谢濯玉塞好玉瓶才抬起头,望着他时一脸茫然。
他轻声反问道:「龙?」
宗尧自知失言,目光闪躲,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什么龙,我应该想他吗?」谢濯玉凑近几分,紧紧盯着他,「我是因为他才被关在这里吗……师兄?」
宗尧不语,仓惶地把头低下去了,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什么龙,我脑子糊涂了……你莫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