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只手轻轻推回去,伸手扯了被子打算把被角塞回谢濯玉身下,把一切复原得像他根本没有来过的样子,却在掖好被角抬眼的那瞬怔住了。
——晶莹的眼泪从谢濯玉紧闭的双眼中滚滚地淌了出来。
他见过谢濯玉流泪,却从未见过他哭得这么委屈。
若是白天见到这幅稀奇画面,晏沉说不定还会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然后再尖锐地嘲讽他几句。
可是现在夜色深重,他看着那眼泪淌过白皙的脸颊,只觉心又软又疼,心底还升起几分愧疚。
他看见谢濯玉嘴唇在轻轻颤抖,似乎在呢喃些什么,但声音太小,连他这么好的耳力也没听清半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俯身凑近去听。
「疼……好冷。」
「不喜欢这,我想回家……」
陷入梦境的谢濯玉在疼痛刺激下暴露出柔软脆弱的内核,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空气吐露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飞升过后的那些事,记忆仍停留在青云宗日复一日略有枯燥的苦修中。
青云宗首席谢濯玉沉稳冷静,可靠坚强。但要以修仙者漫长的生命来算,他只是个刚长大不久的少年。
白日再坚强自若,也终会在某个深夜委屈流泪。
晏沉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破碎梦话,眼神晦暗,半晌才讽刺地笑了一下。
养育你长大的青云宗只是想宗门再出一个飞升的仙人,那荣光可让宗门再延续数百年。
因为你最有天赋,所以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丶不惜倾斜所有资源,可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没有谢濯玉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
仙界那两派仙人都虚伪至极,忌惮你又想拉拢你,怎么会是你的家人。
谢濯玉,哪个是你以为可以回去的家?你哪有能回去的家呢,没有的。
晏沉狠狠闭目,转身离开房间,背影比白日更加仓惶。
他怕自己再不走,会做出更多蠢得不可救药的事情。
十三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腿已经麻木时,房间的门又轻轻开了。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大胆地抬眼去看君上的表情,生怕他已经杀了谢濯玉。
但晏沉表情淡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十三硬着头皮要开口问,却见他丢来一个物体。
她下意识抬手接住,却见是一个小巧的罐子。
「一日三次,涂在他右手手腕。还有,今夜你什么都没看到,也别让他知道我来过。」
等她回神时,晏沉早已经消失在扶桑阁。
若不是手里还捧着那个罐子,她简直要怀疑今夜君上的到来是一个梦。
所以,原来君上是来给公子偷偷上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