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回家路上,秦姨给江湾拨来了电话。
江湾甫一接通电话,那头秦姨的声音急切而带着丝丝微末的忧虑:“湾湾,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我已经听依然说了,你最近工作都没找着,怎么突然给我转二十万呢?你呀,不会被人家骗了吧……”
楚依然和江湾都是在水岸镇长大的,秦姨自然也认识楚依然。现在,看来秦姨应该还不知道她结了婚的事。
江湾头侧向一边,视线落到车窗外。秦姨看着她长大,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想必随口诓出来的理由是瞒不住秦姨的。
江湾想了想,最后选择如实相告:“秦姨,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不好讲明白,等我下次回水岸,再跟您说……”
怕秦姨继续追问,江湾紧忙转移话题:“秦叔上次去山里不是摔伤脊椎了吗,您先拿这些钱去看病。我阿公阿婆受您和秦叔照顾许久,这也是我该做的……”
“啊,对了,这些钱绝对是正规途径得到的,不是不法行为,您别担心。我现在手头正宽裕,您放心拿去用。”
秦姨在电话另一端沉默半天,喟叹的同时又对江湾的话忍俊不禁:“哎,你这姑娘,秦姨当然知道你不可能做那种事的。我只是担心你是被那些心眼焉坏的人拿枪使怎么办。”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迫你。”秦姨说完这句话,江湾心里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江湾眨眨眼,感觉到一同的混进血液里的,好像还有股热气熏腾的暖流,使她整个人都安然,松缓。
“秦姨,你们的作坊,最近还好吗?”
邬城在历史上曾是名满天下的陶瓷镇。这一片地方的手工业,几百年前相比于其他,进步得更为显著。陶瓷业崛起后,该地曾作为正规官窑,大规模为皇室乃至海外手工产出陶瓷,一度尽享美誉。
往后的制瓷业发展蒸蒸日上,经久不衰,邬城不光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制瓷人才和大师,其制瓷工艺也得到极大提高与突破,还形成了地方风格强烈,且独具一格的制瓷手法。
延续至今,邬城周边包含水岸镇一带的地方,都是手工制瓷领域的突出代表。上世纪九十年代,水岸镇扎根了不少手工制瓷工作室与作坊,秦姨和秦叔也是如此。
然而,随着现代化进程推进,机器广泛运用,几百年来一直开采的矿洞开始资源枯竭,水岸镇地缘偏僻贫瘠等原因,年轻人接二连三外迁,相关的企业也选择转移升级,去寻求更有利的商业出路。由此,当地的手工制瓷业渐渐走向没落。
目前,只有以秦叔和秦姨为首的几家手工制瓷作坊还坚持驻扎在水岸镇。
秦姨跟江湾说过,她们不会走,也不能走。水岸镇现在留下的,只有沿承了几百年历史的手工制瓷技艺,以及那些生土不出的手工制瓷匠人。
要是走了,那独属于水岸镇的特色手工制瓷艺术,那流传给匠人们就再没有人会去保存,没有人愿意传承下去了。
她们的决心很真挚,可是现实也格外残酷。当前水岸镇的手工制瓷业,内部仍是旧血液旧形式运转,出路滞塞,来路荒凉,颇显举步维艰。
江湾看在眼里,却也有心无力。工作后的她尽量照顾水岸镇的手工制瓷工艺发展,零零散散给秦姨打了不少钱。
“就那样吧,我和你秦叔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秦姨叹声气,转而认真叮嘱她,“湾湾,你之前打给我的就够多了,哪怕现在不紧张,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这么多了啊。”
“好啦好啦,知道了。”嘴上这么说着,江湾心里仍旧在打主意。
两个人聊了会儿家常琐事。挂掉后,江湾略带惆怅地眺望向车窗外。
她给秦姨做的这些事,到底是隔靴搔痒。偏偏江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等计划回一趟水岸镇后,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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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江湾意外地发现,自己前阵子在招聘网上发去的消息得到了回复。
有两份offer。一份来自泞市某所初中教育局,招聘的书法老师岗位,一份来自某所书法培训机构,招聘的兴趣班斯书法老师岗位。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幸运。这两份江湾刚好能轮流做,暑假兼职兴趣班,开学了就能去初中教学。
她正欣喜若狂,手机霍然振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