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鸿七日七夜少眠不休,一路直赶回和尚原,问明留守兵士,又毫不停歇地来在神岔。
本就内伤未复,又添劳苦非常,勉力对三人团团一礼,答道:“正是!”又疲惫地将曲端赠马之意说了一遍。
吴玠一向与曲端不睦,私下里从来只是直呼姓名。
此刻听闻曲端赠马,不由惊异道:“竟有此事?”语出口,见安鸿之状,忙将他让在厅中坐定。
安鸿进厅,见了依旧伏地不起的陆小安,愕然相询。
吴玠说了原委,安鸿闻听佟仲得见,心中安慰,又闻援军仅去了百余,不由大惊失色。
颓然坐倒,忽想起心中久存之疑,追问道:“你姓陆,名为小安?那陆大安与你可是兄弟?”
陆小安闻陆大安之名,猛抬头长跪问道:“陆大安正是胞兄!安公子可是见过家兄么?我寻他多年未果,不知生死如何?”
安鸿苦笑,喟叹道:“若是你尊令往援,此刻便该与他在诸葛砦中相聚了!”
陆小安闻言一震,颓然坐倒,痛悔难当。
安鸿心系砦子及折翎,亦是闷闷不乐。
吴玠见安鸿忧心忡忡,重重一叹道:“安公子,陆小安不尊将令,使援军失期。该如何处置,请安公子示下,吴玠必遵从照办!”
安鸿思索片刻,起身行礼道:“吴经略,前事已矣,杀之无用。诸葛砦名之事是我隐瞒在先,更兼此人是我大哥麾下得力人之胞弟,安鸿想向吴经略讨个人情,饶他性命。”
吴玠回礼,将适才把玩那块令牌掷在陆小安面前,厉声道:“既是安公子为你求情,我便饶你一命!你将这令牌带在身边,去军中做一刀牌,逢阵在前,不得退却。每杀一敌,自刻一划在这令牌之上,为你所害同袍赎命。何时够了五百之数,何时回来向我缴令。去罢!”
陆小安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分别给吴玠安鸿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吴玠处置已毕,又问曲端赠马之事。
安鸿遂将求援来去全程从头到尾详细叙了一遍,只略过雨夜庙中事不提。
吴玠本以为史天非在后与援军同至,不料却是客死异乡。
念及他相随已久,与己虽份属上下,实则却是相交莫逆、信任有加。
不禁心中伤悲,不能自已。
拭去几滴英雄热泪,想起张浚双面之事,心头又起了疑惑。
吴璘与陈远猷听闻此等秘辛,反应各异。
吴璘切齿痛恨,陈远猷却只是捻须不语。
安鸿想到孤身返回阆州的柒柒,亦是心绪不佳。
良久,再起身拜吴玠道:“吴经略,阆州援军定然已无,此前派去援军只剩了百余,恐是杯水车薪。安鸿斗胆,想请吴经略再发援军,赶赴诸葛砦,迟恐不及!”
吴玠回神,还礼颔首道:“安公子所言甚是!诸葛砦扼守紧要,万万不可有失!好在如今我麾下兵力较和尚原时已充裕许多,安公子且歇息一宿,容我整饬军马。明日一早,便可与安公子一同上路!”
安鸿闻言心喜,诚意拜谢,又郑重请托吴玠代为澄清曲端死因。
吴玠不答,只吩咐军士设宴,又遣人将安鸿请去歇息。
待安鸿去后,坐定沉默有顷,问吴璘道:“曲端之子曲之绩可是在你军中?”待吴璘称是,又默然一阵,叹道:“择机善待之!”
陈远猷闻吴玠之言,自言自语道:“叛将赵彬曾在凤州张榜,宣称要以兵迎回曲端。这……”
吴玠摇手止住陈远猷,道:“陈先生,与吴璘一道去挑选援军人选吧!”
陈远猷随吴玠言而止语,拱手与吴璘一道离去。
吴玠又念了一阵史天非,心中仍是将信将疑。
晚间饮宴,安鸿推说疲惫,只用了写饭食便匆匆离席。
待他去后,吴玠三人撤了酒席,去点检选中赴援的兵卒。
行之未远,一马狂奔而至,马上军卒滚鞍落下,急切大呼道:“张枢密八百里加急密令!吴玠吴经略何在?”
吴玠自报家门,接过密令,细细查验了火漆封印,展信而观。
看罢,就着手边火把,将信笺焚化,神色忽明忽暗,意不能决。
吴璘在旁,见乃兄如此,大声问道:“大哥,什么事?”吴玠将他与陈远猷招在僻静处,悄声对二人道:“张枢密信中言讲,安鸿劫杀曲端、谋害天非、掠持枢密之女、盗铁象硬闯阆州城门,杀人盈野。命我将他擒杀,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