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郁时南短暂地思考几秒钟后应允，转而拿过打印出来的题库靠在墙上，轻轻拍拍自己的腿，“我现在要看会书，你不要再闹我了。”
“谁稀罕闹你。”霍周心满意足地躺下。
郁时南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郁时南只对他纵容到这种程度。
这让霍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霍周确实不喜欢情绪被拿捏的感觉。
这与他一直以来冷静理智的形象不符。
多数时候，他都会站在泳池旁，一脸沉静地望着里面上下浮腾的身影，精准地分析着每位选手的节奏，以人为镜，寻找自己的不足，提高划水时效率。
他已经因为情绪失控受到过惩罚了。
他不能放任自己在同样的事情上再次跌足。
他应该像个AI，像个战术分析师，像根定海神针带领团队走向永恒的胜利。
但霍周不是神。
他有时候也会累。
也会因为发挥失常低落。
也会因为肺炎下赛场咳血痰。
但他身上被寄予的厚望实在是太过沉重。
这令霍周一刻不敢停歇地向前拼命，14000m，17000m，20000m，日益增长的训练量狠狠鞭笞着他的进步。
提速，超越，夺冠。
霍周的胜负欲培养得旺盛且骇人。
好在这一秒。
只有平和的安宁。
霍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感受到腿间的呼吸起伏逐渐变得安稳，郁时南这才缓缓将书放到一边，安静地看着霍周的侧脸。
郁时南从很多人口中听说过霍周。
他们说他十二岁进泳池，十四岁进省队，十六岁进国家队，十七岁参加奥运，出事之前，他被评价为“泳坛天才”，他们说他发挥稳定、心脏强大，说他不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都有着逆风翻盘的自负。
但郁时南很少看到霍周的这一面。
记忆中比起手捧冠军杯，更多得则是他在泳池埋头训练的场景，淡去的指纹、随处可见的膏药贴、被池水腐蚀后呈现褐色的发丝……
这人总是一副没什么正形的模样，但做事却又十分的稳妥，分明抗拒舆论媒体和粉丝的追捧，却又从容地承受着被外界赋予的高期望。
他嘴毒心软，考虑周全，会安静地沉思，会专注地训练，会随性地调侃，发烧还会像小孩子一样黏人。
既有睥睨天下中的锋芒毕露，又兼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远比传闻中更鲜活更生动。
郁时南托着下巴看了他很长时间。
目光定格的片刻，身下人突然绽放个笑容。
“偷看可不是件礼貌的事情。”霍周语调满是轻慢，“收费啊收费，去动物园看猴还要钱，没理由我比猴子便宜，说，你盯着我在琢磨什么坏事？”
郁时南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霍同学你还蛮有魅力的。”
霍周揶揄的神情还没来得及收回。
周遭的一切得以模糊，万籁俱寂。
只剩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收缩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