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肯罢休。
那些温和的表象,凭什么就要被界定为不在乎?
十四年的相处,怎么可能一点点感情都没有?
“你看看你,都把我裙子弄脏了,刚买的。”女人娇嗔的语调听起来分外陌生。
这一下便把郁时南想要质问的心堵回去了。
因为在他印象里,他妈妈遇到这种事只会说“没关系”。
但来都来了,郁时南抿抿嘴,还是坚定地走上了前。
“你不在乎我们为什么可以委屈生活十四年”“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跟爸爸的”“为什么现在才提离婚”……他一股脑儿地把问题都抛出来。
女人嘴角挂上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是年纪大了,想换一种活法,跟你们没关系。”
“这跟抛下我们冲突吗?”
“先喝口水再说吧,看你嘴巴都有点点干。”
……
郁时南真的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因为他听不懂。
他听不懂他妈妈言语间把他跟郁怀山当成累赘的含蓄,他不喜欢成年人拐弯抹角的话术,他只知道他妈妈这种暧昧不明的逃避态度令人恼火。
但那晚郁时南还是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人对某个话题避而不谈,就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带来伤害性。
这就是独属于成年人的小心翼翼,也是郁时南最讨厌的隐晦曲折。
人似乎总能一夜之间变得成熟。
郁时南越来越能理解郁怀山的喜怒无常和嗜酒如命。
他甚至逐渐把造成悲剧现状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孕育了他,他的妈妈也不会想到找郁怀山结婚,后面这一切自然也不会发生。
这种想法日夜萦绕在郁时南心头。
直至他变得厌食失眠,半个月暴瘦二十斤。
郁怀山吓得赶紧将他送去医院,诊断结果显示为双相情感障碍——郁时南得了抑郁症,并且躯体化地表现在了体重骤降上面。
“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医生问,“多看点阳光积极的东西,不要老是沉浸在负面想法里面,减少他的不安和焦虑。”
郁怀山这才惊讶的发现,郁时南根本没有任何喜欢的事物。
他看着病床上瘦得就剩下一丁点、脸色苍白、一副随时都快离开这个世界模样的郁时南,又着急又后悔,直直在病床前扇自己巴掌,却也无济于事。
郁时南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郁怀山:“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艺考了。”
“没事。”郁怀山摸摸他的头,“咱不着急,你先好好养病。”
郁时南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只是眨了眨眼,没说话。
往后的两个月郁时南都在配合治疗。
他吃了很多带有激素性的药物,这让他的体重迅速反弹飙升,直至从人见人夸的小天鹅变成笨拙沉重的小胖鸭,但郁时南骨子里透着的那股韧劲儿又令他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甚至没过多久就终止了药物治疗。
但体重一时半会却无法恢复如初。
过度减肥的郁时南因为低血糖昏倒在了艺考现场。
最终凭借过硬的文化课成绩考进桦南附中。
郁时南从没得到过谁的救赎。
他不需要,他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愿意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努力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