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揉捏眉心,他起身,去了东侧院,远远地看到元滢滢衣裳单薄,手持团扇在扑蝴蝶。紧绷的神情微松,唐士程走近,问道:“怎么穿的如此少?”
婢女回道:“刚出了一层汗,夫人……小姐嫌热就脱了。”
婢女匆忙改口,担心被唐士程寻了错处,好在唐士程神色如常,像是没察觉。婢女不解,元滢滢分明做妇人打扮,唤一声夫人再合适不过,但唐士程却特意提醒,只需喊小姐。
元滢滢问道:“刘子皓来接我了吗?”
唐士程摇头:“他素来喜新厌旧,想必是有了新人,忘记了你。”
元滢滢骂道:“混蛋,臭东西。”
如今时节仍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元滢滢一无所获。唐士程不再提刘子皓,他扬起手掌,轻易捉到了蝴蝶,对着元滢滢道:“伸手。”
元滢滢张开手,蝴蝶放在她的掌心,轻灵柔软,双翅微颤。唐士程定定瞧着,目光温和。
唐士程决定休妻,他可以勉强接受元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拿她当做家里摆设、任何一个男子都该有的妻子。但元茹做的太过火,唐士程无法容忍身边人恶毒至此。
在元茹的哀求声中,他写好了休书,让她收拾好嫁妆和行李回家去。见唐士程态度坚决,元茹不再求,站起身质问道,他可是对元滢滢动了心。唐士程皱眉,说她莫要胡言乱语。元茹嗤笑,唐士程嘴上不提,实际心底对她批评良多。他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妻子,却对一个浑身是毛病的元滢滢动了心思。否则,唐士程为何把她养在家里。
唐士程自有他的道理,但何必和元茹解释,休书写成,他和元茹斩断关系。元茹带着嫁妆行李归家,能够想到得知她被休弃后,元父该是何等震怒,以后日子会如何灰暗无光。
梦醒,唐士程久久才平复心绪。天未明,他没有继续躺下睡觉,而是坐着沉思许久。
吕西翎和迟叙都做过元滢滢的夫君,唯独他没有,这让唐士程觉得低人一等。尤其在元滢滢的转述中,他竟愚蠢地被元茹蒙骗,更令他头顶冠了“没脑子”的名号。
一场梦境叫唐士程稍感宽慰。他虽娶了元茹,总算没有一错到底,中途识破了元茹的真面目,和她断绝关系。但他总觉得心中惘然,仔细想来,把元滢滢抢到宅院中的方式太过温吞。唐士程明白梦境中的他想温水煮青蛙,让元滢滢渐渐接受他,只是……太慢了。
翌日。三人齐齐出现在吕家铺子前面。排门一打开,他们就开口问元滢滢在何处。自杜秀才得中后,陆有仪已随他搬进了大宅子,铺子里只有元滢滢和竹兰做伴。
竹兰道,元滢滢尚且在休息。三人便在铺中等候。因他们相貌出众,进门的客人总要多望两眼。无一人开口催促,竹兰却觉得心中一沉,撑不住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脚步匆匆,直奔后院而去,求元滢滢赶紧出来,她可应付不来这等场面。
元滢滢略一沉思,让竹兰直接把他们领到房间中来。竹兰犹豫,担心如此做不好。元滢滢秀气打着哈欠,外面太冷,她不想离开被褥,反正吕西翎和迟叙都是她昔日夫君,唐士程虽不是……但谅他不会多说什么。
竹兰将三人带来,随即掩门转身离开。
见元滢滢仍穿着素色里衣,外面罩一件外袍,青丝散开,一副刚醒来的慵懒模样,迟叙挪开眼睛,看向别处。唐士程定定瞧着,仿佛不知道何为“非礼勿视”。吕西翎随意地坐在床边,问道:“汤婆子还热?”
元滢滢摸出汤婆子,轻轻摇头。
吕西翎加了热水,也不交给元滢滢,将被子掀开一角,就塞到她的脚下。元滢滢体寒,天稍变冷,她就手脚冰凉,需用汤婆子彻夜暖着。吕西翎的手指碰到元滢滢的脚,除了感觉软,还有温。
唐士程攒眉,要吕西翎有话说话,别搞小动作,让人看了心烦。
吕西翎冷哼,身子一偎靠在床边,语带挑衅:“妒夫。不,你不算。迟叙才能够称上妒夫,而你只是妒男。”
唐士程紧皱眉头,他向来看不上吕西翎之类的纨绔子弟,心里瞧他不起,眉眼中带出几分嫌弃。
迟叙冷声道,他此次前来是有正经事要说,可不是来看唐士程和吕西翎吵架的。两人这才做罢,不再争执。
从他们口中,元滢滢得知了自己实际的命运轨迹——她并非每一次都选错人。与之相反,除了因元茹撮合而嫁给的刘子皓,她两世的夫君都可以称得上一句良人。
可元滢滢并不开怀。她本能埋怨上天对她不起,吕西翎和迟叙是负心人,重生选错了人非她一人之过。可现在突然告诉元滢滢,在她原本的命运里,只要她能坚守寂寞,信任原来的夫君,就能够过上好日子。比如同吕西翎做夫妻的一世,她疑心他养了外室,为此伤了心,实际吕西翎整天不着家是为了设计报仇,干的是正经事情。
夫君或重新拥有富贵,或功成名就,连识人不清的唐士程都及时清醒,和元茹和离,没有一直被蒙骗下去。唯独元滢滢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她,之所以没享到福气,都是她太过愚蠢。
元滢滢心中羞恼,故意嚷道:“就算如此……难道我吃的苦头受的罪,不是因为你们吗?”
“是——”
元滢滢瞬间有了底气:“那就成了。虽然你我看到的命运不同,我将日子过得凄凉,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认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