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给他出主意:“城里的元家你知道吧。十里八乡数他最富,米面堆满了仓库。他只有一个女儿,还未定亲。元老爷不舍得女儿外嫁,加之他没有儿子傍身,就想出了招赘的主意。”
迟叙领悟婶子的好意,摇头拒绝。婶子忙道:“你瞧不上倒插门?这你可错了。元家招赘的规矩多,女婿一进了他家,就和家里断绝来往,不许拿银钱贴补。以后生的子子孙孙都得随元家的姓,不能更改。条件虽然苛刻,但元家富啊。进了元家,山珍海味吃不尽,绫罗绸缎穿不完。我知道,你是读书人,巴望着做官,可入赘不影响当官。而且一旦成了,你的口粮有了着落,不用为吃穿发愁,更能好好念书。”
迟叙仍旧摇头,他虽不是迂腐的性子,看到旁人入赘尚能理解,但一轮到他,总觉得奇怪。他目前的日子虽难,但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迟叙把粮食分好,准备好每天吃够多少数量。他算过了,加上借来的粮食,他一日吃一餐,能够撑过这个冬天。到了春天就好了,在院子里种上菜,总不会饿着他。
房屋破旧,夜晚风大,掀翻了屋顶的稻草。迟叙出门寻新稻草,又捡了石头,准备把房子好好修理。回到家中,只见大门敞开。他脚步匆匆,直冲里屋而去,看到床底下放粮食的地方空了,气的浑身发抖。他来到迟家,索要他的粮食。
大嫂挑眉:“你丢了粮食就去找,来我家要什么。”
迟叙戳破:“就是你们拿的。”
他余光看到侄子捧着黄豆饭吃的认真,走上前去还未靠近,就被大嫂拦住。大嫂坐在地面,哭天喊地,说迟叙好歹念过书,竟然来抢小孩子的饭吃。吵闹声很快引来邻里围观,对迟叙指指点点。迟叙说出实情,遭大嫂反驳,说有谁看见了她偷迟叙的粮食,若真是她偷的,就叫她穷一辈子。
迟叙眸色变冷,大嫂宁愿赌咒发誓都不承认,他的口粮是要不回来了。
回到家里,迟叙无心修理房顶,躺在床上愣愣出神。他一日未沾米面,脑袋发晕。迟叙知道他再没别的办法。这年头粮食精贵,他借过一次,再去借第二次就是逼迫别人。可迟叙再能忍受饥饿,也无法一整个冬天不吃饭。他彻夜未睡,次日坐起身,终于想明白,决定要去元家入赘。
什么虚无缥缈的面子,都比不上吃一顿饭实在。
站在元府门前,迟叙脸皮泛红,叫住门房半天没说出话。门房问道:“来当上门女婿?”
迟叙点头。
门房交到他手中一个牌子,让他去后面排队去。
迟叙才知,从元家门里排出,绕过石狮子拐弯的队伍原来都是想入赘元家的人。迟叙苦笑,嘲他愚蠢,纠结了许久才来元家,仿佛他一来就能如愿,殊不知有多少人上赶着娶元小姐。
门房分发给每一个排队的人吃食,是馒头和米粥。迟叙咽着口水,告诫自己数遍才忍住,没一口气吃掉大半。热饭进肚子,迟叙原本动摇的心逐渐坚定——他要吃饱饭,要娶元小姐。
元滢滢站在门前,轻纱遮面,身形袅袅婷婷。众人议论,猜测元小姐定然是一位绝色美人。能娶她为妻已属幸运,现在还配上偌大家业,谁能不趋之若鹜。
元滢滢迈下台阶,走到队伍旁边。人群激动地向前挤去,试图让元滢滢记清他的脸和名字。迟叙身子踉跄,被众人一推倒在地面。他抬头,鼻尖正对着元滢滢的绣花鞋。元滢滢俯身,却没拉他站起。隔着面纱,迟叙似乎能看到她皱着鼻子,嫌弃道:“好脏。”
她没有理迟叙,也没有理任何一个人,转身进了府中。众人忙道,美则美矣,脾气娇纵,恐怕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即使如此,无一人打退堂鼓。
迟叙站起身。仆人领着他进去,换了衣裳鞋袜。他想推辞,仆人冷声道:“你太脏了,排在队伍里会丢小姐的脸。”
迟叙只得听仆人的安排。他想到元滢滢身上干净的衣裙,似有若无的香气。迟叙虽然家贫,但日日洗澡,身上更无臭味。只是他衣衫褴褛,鞋子破了洞,和元滢滢比起来确实太脏了。
换过衣服,迟叙照旧回到了队伍中。身旁的人挤眉弄眼,问他可见了元滢滢真容。迟叙摇头。那人奇怪,问他既然没见元滢滢,怎么去了许久。
迟叙答道:“因为小姐嫌我脏。”
来的人太多,元府想出了比拼招亲的主意。由元小姐出题,比拼文武,最终获胜者由她亲点。比文,迟叙丝毫不怕。武……他虽然稍微逊色,但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便渐渐放下心。
比文一关。看着面前的笔墨纸砚,迟叙已经想好,无论是作诗还是写策论,他都成竹在胸。
元滢滢坐在高台,有纱帐相隔,她柔声说话,待小厮听清了,站在众人面前传话:“你们来夸一夸小姐,谁写得让小姐满意,就能留下。”
迟叙犯了难,握着毛笔久久未曾落下。旁观众人,个个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说,写完一张又写一张。眼看着记时的香快要燃尽,迟叙才匆匆做了一首诗。
结果无需等候,当场就能出来。每个人所写的内容,都要由本人念出。有人言语直白,所写根本不算文章,将口水话写了上去。但他做低姿态,夸赞元滢滢的美貌,似天宫仙子落凡间,哄得元滢滢很是开心,留下了他。有人和迟叙一样是作诗,由迟叙听来颇为不错,但元滢滢却是不满意,斥道:“听不懂,不要这个。”
迟叙心中一凉,暗道他纠结犹豫,若连第一关都没过,真是讽刺。
轮到迟叙,他念出自己的诗,等着被仆人带出去。
元滢滢却问:“这诗写的什么意思。我只听到了蝴蝶和花,同我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