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殿的大门倏然荡开,冷冽如雪的女声紧跟着传入殿中。
“今日这玄门净地,便藏着个混入的孽障!”
汉白玉的地砖上倒映出余幸紧缩的瞳孔。
——完蛋了。
……
一道身影踏着满地血泊进入殿中。
来人同样是一袭月白袍服,只是比那仙师身上的在襟口多了些以玄金丝线绣着的狴犴纹样。
她的身段丰腴却不失挺拔,发髻高挽,一支乌木簪横贯其间。
那张脸生得极美,却冷若冰霜,唇若涂朱,眼尾微微上挑,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艳。
“刑法堂执事景玉昭。”她亮出一枚玄铁令牌,“奉命缉拿混入宗门的魔道妖人。”
仙师闻言朗声笑言:“原来是景师姐。巧得很,我方才已用照神鉴找出几个魔门奸细。”地上横陈的尸首便如佐证般触目惊心,“不知师姐所说的孽障,又是何人?”
景玉昭扫过殿内惨状,面上却无半分波动。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中年仙师的身上,朱唇轻启:“便是你,柳玉函。”
满殿哗然中,柳玉函笑意微敛:“师姐说笑了罢,我入宗门已十余载,又怎会是那……”
“那就请柳师弟当众激发宝鉴映照自身。”景玉昭不耐打断,纤指轻点他手中铜镜,“照神鉴以玄功催动时,镜光当为青色。不如你当场演示一番?”
那唤作柳玉函的仙师终于沉默。
“我、我看到了!”一名锦衣少年突然冲出人群,“那镜子方才发出的分明是——”
血光乍现。
少年尸首分离的瞬间,余幸看清了柳玉函袖中射出的根本不是玄门剑气,而是一缕缠绕着黑雾的血丝。
那血丝割断脖颈后又迅速缩回袖中,他在那上面感受到了熟悉的魔气。
“你不拦我?”柳玉函转向景玉昭,眼底泛起血色。
景玉昭冷眼观瞧,法袍无风自动:“妖魔猖狂,不过是你的罪孽又添一笔。”
殿内的香气逐渐浓郁,柳玉函面色骤变。
他指诀连变,周身却腾起紊乱的血雾,原本凌厉的魔气竟如无头苍蝇般在丹田里横冲直撞。
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原本俊逸的面容因魔气反噬而扭曲起来。
“我说今日怎地压不住杀人的心性,原是这香的问题……”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站在一旁的苏姓女子。
景玉昭冷笑道:“还要多谢苏师妹的“引气散”。”她皓腕一动,三道银索自腰间激射而出,如灵蛇般缠上柳玉函四肢百骸。
“说!你可还有同党?魔教余孽都藏在何处?”
柳玉函疼得面色煞白,却强忍着笑道:“三月前总坛都被你们扬了,我如何得知?”他啐出一口血沫,“想靠这个当上首座候补?做梦!”
银索骤然收紧,勒得他骨头咯咯作响。
“带走。”景玉昭冷声喝道。
殿外立刻涌入四名玄衣弟子上前将人拖走。
她转而拾起地上铜鉴,法诀催动下,镜面这次当真泛起澄澈青光,如水波般扫过殿内众人。
余幸下意识又运转师尊所授的敛息秘法。这次体内魔气竟出奇地温顺,蛰伏在丹田深处纹丝不动。
“首恶已除。”景玉昭收镜入袖,声音里好似带着几分失望,“余孽尽数伏诛,尔等各自散去罢。”
直到踏出殿门,余幸才敢长长舒了口气。直到灼目天光晒在脸上,他觉得自己僵死的心好像活了过来。
石阶才下三级,他的脚步却蓦地停住。
“若柳玉函不能用照神鉴,那些被杀之人——景玉昭口中的『魔教余孽』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望向正在缓缓闭合的殿门,地面上铺陈的汉白玉砖早已被涤尘诀洗得莹白。
可落在余幸的眼里,那些光洁的玉砖上依旧翻涌着血一般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