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王很擅长和女孩打交道。比起太子的阴郁,他总是在笑,开朗活泼。他给少女讲市井趣事,说每逢佳节,就看见很多已婚女子去城门摸门钉。但姑娘家可不能摸,因为那是"添丁"之意。
叶小妹说,母亲不放心她上街,哪怕有一群人相随。皓王顺势道:“有空我陪你。”
见太子成了闷葫芦,夏小满开始助攻:“皓王爷身上的疹子都好了吗?”
叶小妹打量皓王:“你染病啦?”
夏小满豁出去了,斗胆抢答:“不严重,王爷去江北时水土不服,又复发了两回。”
少女秀眉微蹙,似乎联想到花柳病。夏小满的目的,就是暗示她皓王风流。
“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个奴婢多嘴?!”走在儿子身边的俞贵妃驻足怒斥,看向心腹,狠狠一指夏小满,手上的红宝石闪烁如血光:“去,掌他的嘴!”
那宫女上前半步,挽起袖子,怯怯地瞄一眼太子,瞬间被对方冰冷的目光逼退。尹北望将视线移到俞氏脸上,冷漠而有礼道:“我的人,我自会管束,不劳母妃费心。”
俞氏红唇一挑:“太子操劳政务,对下人太过放纵,不如本宫替你管管!”言毕,她不顾体统,要来打夏小满的脸,“亏你还是东宫的总管,一点礼数都不懂!”
夏小满不敢与其撕扯,跪地叩首,顺便把头埋藏在双臂之间。俞氏不便俯身打他,就愤恨地踹他。太子说着“母妃息怒”,抬手阻拦,被俞氏用力挥开。
啪,一个香囊自太子袖中落下。
夏小满心里一紧,立即用衣袖盖住,却还是被眼尖的俞氏瞄见,一脚踢开他的手:“什么东西,好像是从太子身上掉下来的?”
她命心腹拾起香囊,见其中藏有一缕青丝,当即轻蔑地哂笑。她扫一眼叶小妹,用妩媚上挑的眼角勾着太子:“呦,太子这是跟谁定情啦?你尚未婚娶,玩玩也就算了,怎么还认真了?”
尹北望沉默,神情阴沉而懊恼。
“是奴婢的。”夏小满以跪姿立起身子,平静地说,“娘娘看岔了,这是奴婢的。”那里面,的确是他的头发。叶小将军的头发,早已飘散于沅江的风中了。
他必须出头,不能让未来的太子妃怀疑,太子心里有别人。
俞氏掂量香囊,眼神像两枚冰冷的钉子:“小满,你还真是风流呢。当年,带太子逛青楼的,就是你吧?”
她顿了一顿,将香囊摔在他脸上,厉声诘问:“说!跟哪个贱婢有私情?除非恩赐,不得擅自对食,你不懂吗?是不是那个叫琳儿的丫头,长得妖里妖气的!”
尹北望烦躁地叹了口气,回护道:“我会回去查清楚。”
这时,原本垂钓的齐帝来了,一脸看热闹的兴奋。俞氏立即将夏小满与宫女对食一事相告,齐帝连呼“真新鲜”,颇感兴趣地问夏小满对方是谁。比起愤怒,更多是猎奇。
夏小满心里已有打算,从容请罪:“就责罚奴婢一人吧,是我主动的。”
“呦,你还护着她,挺有男子气概么。”齐帝听了笑话似的哈哈一笑,看向太子,神色陡然转冷,“岱岚,你的总管跟宫女对食,你说怎么办?”
“打吧。”尹北望冷漠而果决,“打到说为止。”
这是一个令齐帝满意,令夏小满遍体生寒的命令。他的泪倏然盈满眼眶,来不及看一眼太子,就被随行侍卫按趴在地。他顺手将香囊敛入袖中,脸贴着萋萋春草,恍惚间嗅到太子身上的熏香,那也是类似的气息。
板子落下,重重砸在臀后,激起沉闷深远的钝痛。还没缓过气,第二下又来了。附近没有廷杖,用的是船桨。粗硬厚重的木板一下又一下砸在身上,最终翻涌成疼痛的巨浪。
“啊——”夏小满十指抠进泥土,流泪斜望太子。对方双眸泛红,用眼神催促他随便攀咬个宫女。
他阖起双眼,死咬着牙:忍!忍一下再说,一击制敌。皇后待你那么好,你得给她报仇!
他猜到这顿打免不了,但没猜到,命令会从太子口中说出。宫里的主子,谁都能打他,唯独太子不行!不行!他们那么亲密,共享那么多秘密。他为他做了太监,为他天南地北奔波……
太子早已不是十二岁时,那个勇敢的少年了。他不会再求情说,“小满是儿臣最亲近的玩伴”。他怕惹皇上不悦,所以决然下令。
他成长了,也退化了。
夏小满在痛楚中苦笑。他本该甘愿挨打,并以此为荣。从前的他,绝无怨言。可是,发生在叶星辞身上的,王爷和“小宫女”因缘邂逅的故事,给了他不该有的奢望。
人的所有痛苦,都源于奢望。
再忍,忍一下……忽然,有一板子落在他腰侧!那里是肾脏,再挨几下,他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