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北望又问夏辉,因何吵架?
对方小心翼翼:“大概是因为,皇上赏的那盒点心。”
最近,地方进献了一种新式点心,两盒。尹北望给了夏小满一盒,另一盒让皇后分给后宫。
围绕点心,后宫佳丽展开了长达半月的勾心斗角,其烈度不弱于一场攻城战。
夏小满早就知道,只是不想管。皇后最近染了下红之症,更是懒得理会。夏小满眼看着,那本属于少女的娇憨烂漫的生气飞速枯萎。
“她们盐吃多了,闲的?”尹北望不可思议,“几块点心而已。九个女人凑一块,一天能闹出十桩事。”
“娘娘们是因为陛下才聚在一起。”夏小满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相当于某种指责:谁叫你把她们放在后宫,却不理睬。
宫里只有他敢这样说话。
尹北望不愿让夏小满离开视线,于是替他做出惩治:“夏辉,你去告诉吵架的:接着吵,不许停,吵一宿。明早,朕会过去讨教一二。”
夏小满暗想,讨教啥啊,谁能有你嘴巴毒?
夏辉得令而去。
尹北望继续翻奏折,后背作痛,怎么坐都不舒服。他很费解,北昌造战船的技艺突飞猛进,究竟从哪学来的?
看着江防部署,他的头也开始疼,只好去睡中觉。并叮嘱夏小满,半个时辰后叫醒自己。
服侍男人睡下,夏小满去忙自己的事。
先去皇后的寝宫找琳儿。这两天,她托夏辉找了他好几次。他抱着松鼠,冷冷地问她何事。
她拿出一包银子,却舍不得还,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身上的肉。
夏小满一把夺过荷包,“除了还钱,还有事吗?”
琳儿嗫嚅:“小满……”
“小满也是你叫的?”夏小满蹙眉。
“夏公公,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琳儿用手帕拭泪,“明年,我还能出宫吗?你帮帮我吧。”
夏小满没搭理她,带着心酸,奔胜林门去,那是宫人与外人会面之处。爹的同乡托人找他,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午后秋风暖烘烘的。经宫墙一夹,格外猛烈。
一老一小,从宫门的墙根下站起来。老人脸上的褶子里堆满了讨好的笑,连连作揖,东拉西扯地攀关系,之后才说明来意。
原来,是想把孙子送进宫,跟着夏公公谋个前程。听说,他已经有了干儿子,那就再添个干孙子吧,正好也姓夏。
夏小满沉着脸,打量一眼那六七岁的男孩,对老人尖声怒斥:“当太监算什么好前程!好好的孩子,平白遭这罪?”
他白皙秀致的下颌发抖,左右看看,压低清脆的嗓音:“重选一次,我都不留在宫里,你倒上赶着送孩子进来。”
老人那张核桃似的皱脸越来越低,朝着地面,说夏公公责备得是。可家里十来张嘴,快揭不开锅了,衙门的胥吏还强行把银子贷给他家,负债累累。
夏小满丢出琳儿刚还的银子,又拔下头上的金簪:“拿着,路费。把簪子熔了,别去当铺,小心叫人盯上。回头,我托人和当地知县打个招呼,别为难你家。”
老人千恩万谢,牵着孙子走了。男孩连蹦带跳,不时回头瞟一眼。
夏小满在风里兀立许久,直到宫墙的阴影吞没了他,才想起得去叫醒皇上了。
回去时,男人已经醒了。
他脸色阴沉地踱步,手里把玩着那枚箭镞。见了夏小满,他指指垂手侍立一旁的年轻常服男子:“你,把情况再说一遍。”
“卑职遵命。”男人面带跋涉后的疲惫,徐徐讲述,“松青府有个秀才,聚众谋反,冲击县衙的兵器库,已被弹压。上面的知府怕担干系,私自把这事给捂住了,定了个争田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