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陆唯西一家没在淮安过。
腊月二十七,说好了要回淮安过年的邵君逸没有按时在机场降落,陆唯西打电话询问,一开始没有人接,后来是个陌生人接的,说是邵君逸被人打伤进了医院,多脏器损伤,做完手术住在ICU,人还没有醒,他解不开手机锁也联系不到家人,一起被扣留在医院。
陆唯西问清楚住在哪家医院,先和律所主任联络,主任亲自跑了一趟,确证邵君逸的情况属实,他当即动身要回云中。
这事情瞒不了陆广仁和慕南枝,多年相处,他们将邵君逸当成半个儿子看待,哪还有心思备年货,收拾了一番要跟陆唯西一起走。
然而正值年关,机票车票早已售罄,无奈他们开车十几个小时从淮安直奔云中,一路风尘仆仆,到达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邵君逸刚刚转出ICU,人醒了片刻又昏睡过去,床边守着一个和陆唯西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干净斯文,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江南水乡石桥上的文弱书生。
“我叫谭曜,前天晚上遛狗时候看到他被三五个人围着打,那几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下手狠还往要害处打,还差点伤了我的狗。。。。。。”
他带着一只边牧,一只阿拉斯加,放出去与那些人撕咬,但向来爱干架且不落下风的那只阿拉斯加竟然怵的不敢向前,好在那些人不是冲着要人命去的,在他和两只狗的自哇乱叫声里趁机逃脱。
“对了,那个张清泉,说是他的同事,已经报警了,我早上做了笔录。”
谭曜有点自来熟,喋喋不休讲述事情来龙去脉,还有条有理的介绍清楚了邵君逸的伤情,陆唯西向他表示感谢,并将他垫付的医疗费用加了一部分钱转给他,但又被他还了回来。
“这两天劳烦你,出钱出力又耽误自己的事,多出来的钱是给你的补偿,请一定收下。”
“没关系,我这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会有期。”
他话是对陆唯西一家人说的,但末了眼神却停留在邵君逸的脸上,像看着情人似的,陆唯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客气将他送到电梯口,随后又去了趟医生办公室。
医生和谭曜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又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并开出一些检查单,陆唯西从办公室出来,一边低头翻看检查项目,一边往病房走,他眼缝里扫过几个身披白大褂的人影,下意识避让,可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陆唯西先挣脱后抬头,随之竟看到了周自横。
“。。。。。。周。。。。。。周自横?”
周自横国外学习回来,新的技术尚未彻底推广开,各医院遇上棘手的病人会向他们那边借调邀请他来参与会诊并做主刀医生,元旦正式上班后,他几乎成了旋转的陀螺,手术连台,病人成群,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瓣用。
那日他从陆唯西家出来直接去了医院,试图通过查阅陆唯西近期的就诊记录来判断他的身体状况,说来不巧,此前他做检查的那家医院当时的录入系统曾出现故障,基本有半个月不能正常录入,因此,除了分手前他带陆唯西做的检查外,其余的都没有查到。
至于淮安的就诊记录,跨市区的系统尚未衔接,若不找熟人托点关系查也不容易查到,周自横原本已经将电话拨出去,但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阴魂不散的窥探狂,电话接通后便只和朋友寒暄了几句,最终没再继续查。
他今天是过来参加会诊的,刚开完了会从会议室出来,顺便和主治医生去病房看了一下患者,迎面就碰上了对向走来的陆唯西,外套留在了病房,陆唯西穿着一件加厚的高领毛衣,脸埋在竖起的领子里,又小又尖又白,一只手里拿着好几张单子,另一只手甚至还攥着拳头咳了好几声。
怎么看怎么像个自己孤零零住院看病的病人,并且,他刻意避开了他们医院,选在另一家,陆唯西不愧是个律师,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感情上也不藕断丝连,连生病住院都能如此逻辑清晰避开他。
真是个硬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