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水榭竹影下站着一人,身形高大,衣摆随风飘动,细密银线织就的云纹若隐若现,竹影散在脸上,只看得清薄唇与高挺的鼻梁,整个人若风雪吹就。
家世显赫,位高权重,他只需随意站在那里便不怒自威,叫无数人垂眸低首,不敢冒犯。
苏幼仪连忙屏住呼吸要快步离开,然而恰好碰上他刚好过来的目光。
淡淡琥珀色双眸,细碎日光下散着微芒,望过来时却叫人后背发凉。
似被利刃钉住,她只好顿住脚,快步走过去福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兄长。”
严肃垂首静听,心里忐忑,只闻竹林沙沙作响。
比起待会要去见的老夫人,这位兄长才让她最畏惧。
江迟序是江迟安的兄长,她便也随着江迟安唤一声兄长。
许久,他睨来一个眼神,琥珀色的眸子毫无波澜,他问:“婚期定下了?”
仍不敢抬头,她道:“定了,郡王妃说在腊月初十。”
又是一阵死寂,若不是低头看着他的袍袖,她都要以为江迟序离开了。
“去吧。”声音低沉,几乎与风声融合。
如释重负!
苏幼仪带着桃溪快步离开。
来到鹤鸣堂,日头已经走到头顶,春日里风虽然凉,太阳却艳。
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守在主屋门口,见了苏幼仪并不进去通报,只矜持笑着:“苏姑娘,老夫人用饭呢,且等等。”
“是幼仪来早了。”
苏幼仪对这一套刁难自己的流程早已熟悉,今日晨间吃得少,此刻腹内空空,被扎破的指尖还在流血,她悄悄用手掐住了,不叫血继续流。
刘嬷嬷在廊下使唤丫鬟扫院子,斜着眼瞥过来。只见苏幼仪脊背挺直,微微颔首,白皙修长的脖颈在春日艳阳下散着莹莹光泽,美玉无瑕。
刘嬷嬷心中冷笑,再好的颜色又如何,真以为凭着美貌便能攀上高枝儿不成?
晒得脊背发烫,小腿也麻了一半,主屋里终于传来动静。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沉沉响起。
苏幼仪仍想着与江迟安的事,上次见他还是二月中,如今都三月初了。
他一直忙于功课,会不会太劳累?
她该做些进补的药膳送给他的。
“咳,苏姑娘,老夫人叫您了。”刘嬷嬷适时提醒。
苏幼仪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进了屋。
老夫人垂着唇角,一双眼睛浑浊渗着泪光却不掩凌厉,毫无慈悲之色。
听闻当年江二爷战死后,老夫人哭了整整三个月,眼睛自那时起便落下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看起来吃完饭很久了,屋里只散发着清幽茶香。
此时,茶香中卷入些许苏幼仪身上带来的花香,似芍药,像玫瑰,又如玉兰。
“月中便是春宴,到时候贵女们聚在一起点茶焚香,若是给郡王府丢了脸。。。。。。”
一个眼神也没递过来,若不是屋里只有苏幼仪一个人站在中央,旁人看了这一幕都摸不清老夫人是在同谁说话。
“回老夫人,这些日子幼仪潜心学习,不曾懈怠。”
老夫人这才稍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屋中站着的人姿态得体,玲珑有致的身姿再配上一身嫩白的肌肤,背后是窗户透进来的光,映得她整个人仿若幽香水雾中娉娉袅袅钻出来的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