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侄子的脾气是真犟得不行也嚣张的不行,他估摸着这一屋子的人他就没放在眼里的。
“不知道,”
易晓天理直气壮地又拿了个橘子开始剥皮,“可能嫌聒噪就躲出去了。”
“那你怎么不一起躲出去?”
方才在外头遇见过的那位“表姑”翻着白眼走进来说,她那染着血红色指甲的手里还牵着个噘着嘴正闹脾气的小姑娘。
“这我家,不相干的外人都能随便来,凭什么我要躲出去?”
易晓天嗤笑。
表姑眉毛一竖,又要发作,还是那位婶婶赶紧按下了她,又拉上了儿子打圆场,“小泽,你不是说你高中想考华光重点班吗,你堂哥就在华光呢,你可以跟你堂哥好好请教一下。”
她这么说着,对易晓天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堂弟跟你同一个初中的,成绩马马虎虎,我跟他爸本来想高中送他去美国的,但这孩子死活不愿意,说他有个很崇拜的学长在华光高中,他也想去那个高中跟那位学长看齐。”
“妈!”
一直淡定沉稳的少年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妈妈,似乎有点尴尬。
“瞧,他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婶婶笑道。
“哎哟表弟媳,你在这儿瞎谦虚什么呢,我们小泽那成绩能说是马马虎虎么,常年都排在年级前十呢,想考华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肯歇嘴的表姑又说上了,“我瞧着吧,虽然说是市重点,华光也没那么难进,就算小泽中考失误了,你让他爸给华光捐点钱,不也一句话的事?我可听说了啊,小天他爸前几个月才又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呢,这有钱人啊果然是不一样,哪儿用得着学习啊,怎么着都有人兜着呢。”
这摆明了就是暗指着易晓天是拿钱砸开的华光校门了,而且说出来的语气,酸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易晓天再不关心亲戚,也是知道一点情况的,他爸纯粹白手起家,如今的家业全都是自己一手挣的,所以完全不必仰仗父母鼻息,有足够的底气做自己的事,反倒是他父母要更依赖这个儿子一点;易良才发家以后,提拔了亲弟弟一家,也对其他亲戚多有照顾,而那位表姑呢,曾经也托了关系,让自家丈夫进了易家的生意圈子,奈何她男人不争气,有人罩着都办不好事,反倒又是赔本又是借高利贷,把好好的家底都给赔空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到了她姑姑,也就是易晓天的奶奶这儿,易晓天的奶奶就让儿子帮了一把,把这位表姑家的事给摆平了,然而易良才也不是圣父,救急不救贫,帮了一两次发现这家人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再往后就不肯再帮忙了。
瞧着周围其他亲戚在自家表哥的帮忙下都飞黄腾达了,只有自己一家人过得稀松,这位表姑自然是酸得不行,偏还要在外人面前摆阔装富地打肿脸充胖子,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得艳俗,还瞧不起普通人家,说话惯常地冷嘲热讽尖酸刻薄。
当年易晓天妈妈葬礼上,那个多嘴说当年不该让她进门,还嘴碎说易晓天可能也有遗传的人就是这位女士。
易晓天记仇得很,哪怕那时候他还很小,可这位“表姑”他记得牢牢的,所以一照面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这些年来,就他们这一家没收到他爸关照,可见他爸心里对这位恐怕也是不待见得很,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脸还敢上他们家来。
“表姑”牵着的小破孩又开始嚎,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嚷嚷着要看小美人鱼,表姑连忙哄她,“囡囡乖啊,等回家了给你放美人鱼啊?咱们不哭不哭,这么多大人看着呢?”
“我就要看小美人鱼!我就要看!!”
小破孩开始撒泼,往地上一躺就开始打滚,手脚乱舞,粉纱的公主裙都被滚得翻起来露出了里头的白色连裤袜,尖叫得简直耳朵疼,“你快给我放!我就看!!”
表姑赶紧掏了手机出来给她,“你先拿妈妈手机玩换装游戏去好不好?”
小破孩尖叫声终于停了,嘟着嘴不情不愿地玩了起来。
“莎莎还小,”
表姑给女儿理了理裙子,冲众人道,“不懂事就爱闹腾。”
“小孩子嘛,就是这样的,我们家小泽小时候也会不听话的。”
婶婶给她打圆场,“主要还是表嫂你疼她,女孩子就是要多宠宠。”
“就是这个理,”
表姑很满意这个台阶,就地下了还不够,话锋一转,“说起来,也不能怪小天成绩差,”
她怜爱地用那白骨精一样的爪子摸着女儿的脑袋,一边笑得不阴不阳说,“毕竟他妈妈没的早,他爸又忙得顾不上家,哎姑妈啊,你也该劝劝表哥,他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再找个人陪在身边,冷暖也有人照顾,我看小天一个人也孤单,还可以再多个弟弟妹妹的,多好啊,是不是啊小天,你也不想你爸老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吧?”
她这话让之前一直很和善的婶婶都皱了眉不肯附和了,显然是觉得她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着实过分了,但意外的是,却好像戳中了老人的心,一直端着姿态不吭声的老妇人神色一松,似有所动,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她大孙子笑出了声来。
“那可不,”
易晓天把最后一瓣橘子吃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找个跟您一样尖酸刻薄的,然后再生个跟你女儿一样聒噪的烦人精,我这脾气,可没法儿保证不弄死她。”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