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霜峰的后山是一片竹林,不知长了多少年,极大一片,绿意盎然地铺了满眼。
一年岁不高的少年手执白玉利剑,衣衫随着每一次挥剑的动作纷飞如鹤,雪松般迎着寒气,利刃出鞘,锋芒毕露。她不知疲倦地练习,每一次出剑的动作都苍劲有力,唯独稀薄的灵力让剑法的威力大打折扣。
豆大的汗珠从谢春慈脸颊滑落,埋进被踩踏过的雪泥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挽了个利落漂亮的剑花收尾站立。
谢春慈抬手擦掉汗珠,喘着气,瞪向一旁不知何时斜靠在树上的男人:“二师兄很闲吗?”
自从上次在竹苑外练剑被景越扰乱后,她就挪到这后山上了,没想到此人还是阴魂不散地追着她,都到了人迹罕至的后山都能找到她。
谢春慈哪知筑基之后修士便可以扩散神识,覆盖之处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即便没有双目也能洞悉一切。
神识的覆盖范围更是随着境界的提升不断增加,像景越就可以将神识覆盖方圆百里,把整个落霜峰都装下还绰绰有余。
男人凤目微扬,雪花飘落在黑而长的睫羽上,悠悠道:“落霜峰是我管的,我想去哪就去哪,师妹还是专心练剑,争取早日突破练气二层啊,毕竟师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筑基了呢。”
这话犹如附骨之蛆爬上谢春慈的骨髓,一寸一寸啃噬着她的血肉。
“师兄说的是。”
谢春慈深出一口气,十指紧握,指甲几乎陷进手心肉里。
她再过半年就十八岁了,仙灵界这么大年纪的人普遍在练气五层左右。她起步晚,先天条件极差,能三年就突破练气一层纯靠勤奋。
和莘灵在一起的时候,她被保护得很好,每天无忧无虑。但她也把莘灵偶尔流露的忧愁都看在眼里,她日夜不停的修炼,就是为了让莘灵少为她担心。
如果勤奋真的能补拙,那她一定不会比景越差!
景越那张嘴还在喋喋不休。
他越说谢春慈越是冷静,她阖上眼握了握脖子上的玉石吊坠,重新捡起玲珑剑,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力。头脑抛掉一切,抛掉他的嘲笑、他的讥讽、他的蔑视,还有他的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全身心投入到破影剑法中去,不断抽取丹田内的灵力,空了就打坐吸收周围的灵气,在体内运行数个大周天,恢复了就继续练。
无论景越再说什么都充耳不闻,全然当作没他这个人。
景越低头望着她闭起的双目,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笑,立刻收敛表情,绷紧脸,后退两步。
他有病了吗,看着这个女人笑什么笑。
内心慌乱了一瞬,他立马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这个女人,胆小如鼠,她区区练气一层,一听到他天才的过往就吓得不敢回话。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这样的人对他的威胁几乎等于零。
他想起师尊孤高傲岸的身影,只有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才配得上师尊!
他高兴是正常的。
……
一艘带着天玄宗标志的巨大云舟缓缓降落,待所有人落地后化为浅淡雾气渐渐消散。
殷断潮腰悬长剑,星目泠泠,透过郁郁葱葱的林木朝落霜峰的方向望去,重峦叠嶂在飘渺的云雾中若隐若现。
他唇角微压,侧头对轩辕澈道:“你去找宗主复命,我先回落霜峰。”
此番出行是奉宗主之命,代表天玄宗与九洲十二城的青年才俊商议九洲大会的事项。
九洲大会其实就是一场各大门派年轻一辈的比赛,天玄宗作为第一大势力,几乎控制整个流程,他与轩辕澈还有其他峰的师兄弟都参与了规则的制定,足足半个多月才回到宗门。
殷断潮俯身抱拳,向其他师兄弟们告辞:“我先走一步。”他踏上长剑,往云雾中的落霜峰飞去,结印御剑时凌厉威严的动作,颇有几分要去杀人的气势汹汹。
其余人散去时。
“轩辕师兄!”几个男弟子见到他们回了宗门,立刻匆匆跑过来,气都没喘匀:“轩辕师兄,你终于回来了……华朝仙尊,仙尊他……他……”
“此事我已知晓了,师尊他自由主张,你们不要在背后议论。”轩辕澈不咸不淡地说。
“是,是,华朝仙尊的事,岂是我们可以谈论的。”几人连忙点头附和,额头冒汗。
轩辕澈是宗主轩辕沧唯一的儿子,还拜入华朝仙尊门下,是整个仙灵界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他们也是存了些讨好的心思想告诉他应哀雪收了新徒弟的事,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啊。
他们落霜峰的事,说不定轩辕澈早就知道了,也确实轮不着旁人来说。那几个男弟子互相对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轩辕师兄,您先忙,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轩辕澈施施然颔首,那几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跑了。
轩辕澈闲庭信步般穿过天玄宗广场外的青松林,往主峰走去。这位宗主之子有着极为清冷精致的眼睛,皎洁如月华清辉,月白衣袍清风簌簌,脊背挺直,端的是风华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