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沉星抬眸见颂雪滴溜眼珠觑着床榻,欲言又止,丈二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她踢开薄罗丝被,床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颂雪迎着贵妃不解的目光,红着脸道:“陛下方才闹了娘娘一通,出门嘱咐颂雪伺候娘娘梳洗,颂雪以为,娘娘承了宠,该,该帮娘娘换洗床单了。”
支支吾吾说着,脑袋越来越低,“不过应是颂雪想岔了,娘娘床单并无湿乱痕迹,陛下并未。。。。。。并未。。。。。。”
纪沉星险些被口水呛死,什么跟什么啊!怎么扯到那档子事上去了!
叫主子听了笑话,颂雪也是尬的无地自容,见贵妃反应那么大,赶忙转移话题,“娘娘睡了一下午,可要用膳?御膳房一直温着粥,就等娘娘传膳呢。”
听见粥这个字,纪沉星的脸比凉了的黄花菜还蔫吧。
特么天热的像锅粥,还要天天喝热粥,吃完一阵粘嘴糊牙的固元粥,接着又是寡淡无味的大白粥。夭寿啊!
只是吐槽归吐槽,入夜梳洗完,纪沉星照旧硬着头皮喝了两大碗粥,没办法,她要尽快养好身体才能出宫探查归元寺。
二更天的时候,外殿太监小安子依次将吉福宫正殿、侧门落锁,转头告知颂雪,“乾元殿那边刚稍人来话了,陛下今夜不会过来,吩咐主子早些歇息。”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颂雪收好禁钥,望了一眼星月辉映的穹宇,转身回殿。
纪沉星坐在南轩窗的矮几前,正执笔给一对泥塑娃娃上色,听见这个消息喜笑颜开。
大笔一挥,粗糙的泥娃脸上多了两个旋,神采鲜活,竟也笑了起来。
“娘娘,颂雪以前侍奉的虞嫔,每次听见先帝歇在淑宁太妃的毓秀宫,嘴角都要耷拉好久。怎地换了您,得知陛下不来,这般如释重负,嘴角翘得都飞起了。”
“陛下又非洪水猛兽,您避之不及什么呢?”颂雪端着药碗进门,轻手轻脚搁上矮几,朝闷头作画的贵妃打趣道。
倘若眼前之人还是虞嫔,借颂雪八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说话。
以往她随侍时,恨不能低头埋进脚下砖缝,生怕虞嫔注意到她,一个不顺心又唤至跟前,掐她泄愤撒气。
叫苦不迭的日子,直到先帝驾崩,虞嫔和一众无子妃嫔,出宫入了净慈寺,落发为皇朝祈福修行,方才告终。
颂雪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新帝登基,百忙之中命内务府呈了宫女子名单,亲自为尚未册封的六皇子妃挑选贴身宫女。
那时宫人皆以为,新帝中宫皇后必是他的正室嫡妻,宣阳侯之女纪沉星。
毕竟当初六皇子边关坠马昏迷不醒,宣阳侯之女夜叩宫门求旨赐婚冲喜的事儿,一直都是禁宫中人津津乐道的八卦榜首。
皇帝躬身下场择人,说明什么?两人伉俪情深,情深意笃,跟了六皇子妃,步步高升绝对不在话下。
为此,宫女子们争相表现,都想攀上意想之中,新后贴身大宫女的位置。
除了颂雪,叫前头的贵人主子虞嫔折磨怕了,压根没有心理准备趟浑水,结果因为面圣表现平平,反而入了延熙帝眼。
之后颂雪默默候在吉福宫,等了数月,忐忑迎来她主子搬出乾元殿的消息。
皇帝好似一直在等这一刻,再三嘱咐于她,贵妃如有任何异常,立马呈报。
是的,新帝降妻为妾,封发妻纪沉星做了贵妃,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颂雪。
想来皇帝在登基之初就打定了这个注意,不然遣她去的就应是坤宁宫了。颂雪后知后觉,却也恪守吩咐,做一枚合格的棋子。
是以那晚梅雨夜,当她发现贵妃寝殿空空,消失无踪的时候,连夜密报给了延熙帝。
但其中更多是担心贵妃之故。
颂雪见识过贵女出身的虞嫔的厉害,改头又撞上纪沉星这个帝京闻名的贵女,说不憷是假的。
同毓秀宫小时候伺候过她的姑姑打听,直说这位主不好伺候,时常顽闹跑丢人影,害她们被淑宁妃罚。
没见到贵妃前,颂雪呜呼哀哉。见到贵妃之后,颂雪瞠目结舌,就没见过像她这样不端架子不摆谱的主。
尤其贵妃十分好说话,只要宫人守好本分做好差事,她绝对懒得苛责挑刺一分,赏赐也很大方。
正所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人心都是肉长的,吉福宫上下遇上这么个大喇喇的主,别提有多松快,大家都十分尽心伺候贵妃。
颂雪也是,她虽是延熙帝的暗棋,却由衷希望贵妃同皇帝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可惜纪沉星明显没那心思,对皇帝的话题充耳不闻,一根筋捣鼓她的泥塑娃娃,勾线、涂色、着染。
“好啦!”颂雪顺着她清甜的嗓音歪头望去,发出惊疑之声,“娘娘,您做的不是和陛下一对儿的娃娃啊。”
两个泥娃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并非寓意姻缘和合的男女偶,而是一对相依相偎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