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天旋地转,纪沉星被迫面对面跨坐在延熙帝身上,惊觉自己落入无法挣脱的桎梏,忙撑直小臂抵住他的胸膛,防止身体因为惯性前倾,落进男人怀里。
披在脑后的墨发,在她骤然旋身那刻,如同扇面折开铺陈空中,又随着戛然而止的动作,如柔润绸缎滑过肩头,荡漾在两人中间。
其中一缕,调皮的黏住了纪沉星微张的粉唇,因为她下意识的慌张,丝丝翕动,惹人眼热。
纪沉星一颗心怦怦跳,迅速抻直小臂,换用双手攀上男人宽阔的肩头,借力后仰身体,拉开溢满浓烈沉水香气的危险距离。
她是真佩服延熙帝。上一秒还在朝大臣发火,下一秒就能掉转枪头朝她“发火”,还特么厚颜无耻往她头上扣“心急吃热豆腐”的高帽。
她忍不住凑到延熙帝颈侧作嗅闻状,阴阳道:“哪来的热豆腐啊,我明明只闻到一块臭豆腐,苍蝇闻了都绕道飞的那种。”一边说一边捏鼻,啧啧摇头嫌弃。
延熙帝挑眉,不怀好意压低声线:“你确定?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可香了。”得,又被他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了。
纪沉星急流勇退,不敢再继续豆腐的话题,注意力转移到挂在延熙帝臂弯里的右腿上,她不是没尝试把腿抽出来,只不过一使力,延熙帝就掐着她的腰往硌人的地方按。
明晃晃挑逗,暗戳戳“威胁”,纪沉星两面夹击,欲哭无泪。
特么她是什么品种的蠢猪啊,在宣阳侯夫人那伤了心,为什么要跑来找他求安慰啊?吃吃喝喝不香吗,多巴胺一下就能high起来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未免擦枪走火,纪沉星僵在延熙帝身上不敢妄动半分,延熙帝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踩着猪尾巴得寸进尺。
他竟然学她方才嗅闻的样子,倾身凑近她颈窝,语气嘶沉,仿佛食肉的财狼虎豹,叼住了心仪的猎物,行将生吞活咽。
“婠婠,你身上好香啊,沐浴后来得么?”延熙帝揉着粉紫纱裙下那把细腰,作恶的掌逐渐向上,猛地压住她的背心,使力扣向他的胸膛。
纪沉星咬牙切齿奋力抵抗,“你鼻子有、有问题吧,我跑、跑来的,流了很多汗,臭的要、要命呢。”
“跑来的?”延熙帝十分擅长抓关键词,然后加以歪曲,“我就知道婠婠一惯口是心非,嘴上弃我如敝履,其实心里想我想的要命。”
纪沉星张嘴要辩,却见他抬起头,眼神深邃认真道:“不管你想不想我,这些天,我很想你。”
六皇子景晏的生母宁氏,来自江南婉约之地,骨里天生沁着烟雨水乡的风华。
而这份温润灵蕴,连同皮囊,经由血缘纽带,又一脉传承给了她唯一的孩子。
不过,纪沉星初见的六皇子是没有这般气韵的。
十三岁的少年,瘦骨嶙峋跪在雪地里,嵌在凹陷眼窝里的双眼,黑得骇人,大冬天身上空荡荡挂着半旧青衫,整个人如同深井里凝冻的冰,硬冷倔强的叩首,叩首,再叩首。
纪沉星最难忘怀的却非这幕,而是八岁的她拽着太医跑到少年跟前,他抬眸时那一抹笑。
那笑意自他眼底漫开,层层漾至唇畔,一霎春风化冻,雪水漫过冻石冰河,泠泠濯净人间尘垢。
明明是经霜的少年,却似稚子清澈澄明。总角之年什么都不懂的纪沉星,偷偷将那抹笑藏在心底深处。
或许是一晃经年,太久没见过他澄澈的眼神和笑容了,又或许是想到以后,他们命运最终的走向,纪沉星忽然泪雾迷眼。
穿回景朝醒来之后,她曾说过,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这是她的真心话。
因为他们的感情无论如何,结局已经注定了。摆在纪沉星面前的两道多选题,答案都是一样的。
如果最终,她找到了回家的路穿回现代。纪沉星会毫不犹豫放弃景朝的一切,包括他。
如果最终,她找不到回家的路,纪沉星也会毫不犹豫放弃他。
时间是考验感情、初心、人性最残酷的刻刀,纪沉星能感受到她的少年变了模样,不再和她一样向往自由的天地。
也许这不妨碍他喜欢她,但他们已经背道而驰,早晚所有都会面目全非。
所以,就这样吧,就当跟着倒计时的走针,进行末日狂奔一样,能贪恋一刻美好是一刻吧。
这样想着,纪沉星不再抗拒男人的怀抱,一边红着眼睛簌簌淌泪,一边心跳悸动,用他最喜欢摆弄她的,双腿大开的羞耻姿势,如他所愿,软软扑进他怀里。
可惜某人一句话让人幻灭的本事,太过强大。
“才说两句就感动的哭鼻子了?还没到你哭的时候呢。”延熙帝望着她鸦黑的发顶,面无表情,却轻佻道。
纪沉星内心深处干净澄澈清风朗月的少年“啪”的破灭,恨没有洗洁精能滋延熙帝一脸。
安安静静让我抱一会要你命啊!她一个没忍住,蹭蹭蹭支起身,捂住延熙帝的狗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煞风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