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了整场闹剧的守门统领,则被潜龙卫按着肩头,欺身附在耳际,一遍又一遍深切嘱咐,不准泄漏贵妃之事。
守门统领哪敢啊。
皇帝暗卫潜龙卫现身那一刻,他们就立马识趣的低头装瞎了。
奈何忘了堵住一双耳朵,倒霉催还是听见了不该听的,知晓帝妃之间有所龃龉。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譬如此等秘辛,谁胆敢乱嚼?
怕是隔天就下去见祖宗了。
可惜福禄儿没他们心眼机警。
涉世未深的小太监,没有老人教授宫廷生存智慧,全然不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转头就将今夜见到的稀奇事说了出去。
直至后来宫中流言四起,他才知道,那夜胆大妄为策马离宫的女子,是新帝未登位前的妻子。
帝京闻名的宣阳侯嫡女,与皇后同日册封的贵妃。
而他自食其果,深陷诏狱,成为新帝严整内宫风气,杀鸡儆猴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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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乾元殿后殿寝宫,烛火通明。
延熙帝景晏盘腿坐在轩窗边的小叶紫檀榻上,垂眸,纪沉星如同一条死鱼,仰在黑曜石砖面上,不住咬唇抽噎。
“疯够了,哭完没?”他语气沉淡,烛光映照下的侧脸,轮廓清挺。
倾身而来时,成年男子修长健硕的身量,仿若罗网将人罩入其中。
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不说话,还在闹脾气?”年轻的皇帝继续放低姿态拉近两人距离,如同在哄顽劣哭闹的孩童,谆谆善诱,耐心至极。
纪沉星只觉得他吵,别过脸,打定主意当根沉默的棒槌。
延熙帝景晏不由一声轻叹,弯腰把人抱进怀里,一边松开束住她的软纱绡,一边拂开她黏满脸蛋的凌乱发丝。
梅雨时节,暑热湿燥,他只简单穿了件交领单衣。
而纪沉星今夜冒雨纵马逃宫,外衣早就打潮不说,内衫也在挣扎时,出了热汗沁湿不少。
他们已经冷战一个多月,许久不曾亲密。现下两两贴在一起,身体温度透过湿衣薄衫相触,纪沉星哭疼的脑袋更疼了。
自从决定离宫,她就准备好了迎接一切后果。
他雷霆震怒也好,降罚打杀也罢,她只想告诉他,她纪沉星绝不委曲求全,降妻为妾当劳什子贵妃。
可是为什么,他不训斥也不愠怒,从头到尾只是暗着溢满无奈的眼神,告诉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啊!
夫妻四载,白云苍狗,他既无法信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那就放她走啊!
为什么要留下她当笑话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延熙帝景晏察觉掌下之人愈发紧绷的抵触,面上划过深深怅然。
原想低头再好好哄一哄,目光却在扫到她领口洇出的血迹时,倏然蹦出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