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眼里,姑娘养大就是为了换彩礼。
只有最小的孙子才是家里的根基。
陈嘉玉跟爷爷对视,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的果决。
于是在那个暑假,他们给陈嘉玉口头定了一门亲事。
说起来可笑,还是那一家人。
陈嘉玉想继续念书,不想和村里那些女人一样变得泯然众人矣,她不甘心,在发现各种反抗手段全部用尽依然无济于事之后,也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很多个过不去的夜里,她想过死掉。
可没想到。
……
陈嘉玉颤着睫毛抬头望向温延,声音里带着细细的哽:“可没想到,班主任薛老师告诉我,她帮我争取到了学费减免,还有你们的教育基金名额。”
“是怎么跑出来的?”温延猜测从那样的吸血鬼家庭逃离不是容易的事。
陈嘉玉垂下睫毛,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拿陈宝安威胁他们。”
“好勇敢。”温延嗓音很哑,拉过她的手没让她碰眼睛,虎口扶起她的脸,捏着毛巾帮她擦拭睫洇开的水光。
温延没见过陈嘉玉这样的哭法。
除了那种情况下,她攀顶期间会难以忍耐地哭出声,其他时候,她的意志似乎始终非常坚定。
可是此时此刻,陈嘉玉坐在洗手池台面上,低着脑袋,轻声简述过往的那十几分钟,如果不是砸落浸湿的上衣布料,他根本察觉不到她在哭。
无声无息的可怜至极。
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她并不算详细的经过,温延心口一阵钝钝地疼,是从没有过的感受。
陈嘉玉听到那句话,怔怔看向他的眼。
心里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明明在倾诉的过程里,委屈的情愫已经被发泄,可现在眼眶仍旧包不住泪,簌簌滑落:“真的吗?”
“真的。”温延心脏被紧攥在一起,面色依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怜悯,甚至鼻息间还漏出浅浅笑音,“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所以别哭了,嗯?”
她的情绪包裹在他温和的语调中。
清晰可见的悸动已经彻底冲破了某条悬在头顶的红线,那是她从开始对自己立下的分水岭,保持冷静,绝对不要在风花雪月的城市生活里迷乱了眼。
过往的一切分明对她而言习以为常,但凡眼下换成另一个人,陈嘉玉或许能够很平常心地讲述。
可为什么对象换成温延以后,她才会委屈。
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最勇敢而掉眼泪。
从前看张爱玲书里的那句“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自觉矜贵”,陈嘉玉始终不能理解,尽管她在感情方面像个头脑发育不完全的低智人,极为迟钝。
但时至今日,这么多次的异常之后。
陈嘉玉好像。
是真的越过了那条分界线。
她可能有一点喜欢温延。
因为她似乎明白了那句自觉矜贵的话,和温延在一起,让她感觉到被重视,被偏爱、被兜底、被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