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和危险,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帝国的未来,也为了……彻底挖出那腐蚀着她帝国根基的毒瘤。
离开了米沙和那栋充满了不祥记忆的废弃公寓楼,塞拉菲娜(伊莉娜)并没有立刻返回她那间逼仄的407室。
根据她伪造的身份背景,作为一个刚刚抵达该区域、准备开始新工作的“外来者”,“伊莉娜·科瓦奇”需要前往本地的行政登记处,办理一些必要的手续——比如确认她的居住许可状态,领取前往“泰坦重工”第三车间报道的正式凭证。
这正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去近距离观察帝国这部庞大机器最末端的神经——那些直接与底层民众打交道的基层机关,是如何运作的。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卡尔那样的绝望和仇恨,除了宏观政策的失误,恐怕也与这些“毛细血管”的堵塞和溃烂脱不开关系。
第七边缘工业区阿尔法居住带的行政登记处,位于一座毫无特色、四四方方的灰色水泥建筑内。
建筑外墙斑驳,帝国赤焰徽记的浮雕也因为长期的酸雨侵蚀而显得模糊不清。
走进大厅,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汗味、劣质消毒水和绝望情绪的沉闷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挤满了人,排着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大部分人都和“伊莉娜”一样,穿着朴素甚至破旧的衣物,脸上带着或麻木、或焦虑、或隐忍的表情。
墙壁上的全息屏幕闪烁着,播放着一些歌功颂德的帝国宣传片和冗长难懂的办事流程说明,但几乎没有人抬头去看。
人们只是沉默地、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挤在一起,缓慢地向前挪动。
处理各项事务的窗口,被厚重的防爆玻璃隔开,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递交文件和说话的开口。
窗口后面的办事员,大多穿着松垮、不太合身的灰色制服,脸上挂着一种标准化的、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漠和不耐烦。
他们动作缓慢,效率低下,对于窗口外焦急的询问或恳求,往往只是用几句含糊不清的官方术语敷衍过去,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塞拉菲娜排在一个办理“居住与就业资格确认”的队伍里,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周围人一样微微低着头,眼神却如同最高精度的探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递进一沓厚厚的医疗文件,似乎是在申请某种重病救济。
窗口后那个看起来像个小头目的、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办事员(胸牌上写着科尔宾Kurbin),只是不耐烦地翻了几页,就将文件推了出来,冷冰冰地说:“材料不全,缺少社区医生的签字证明,回去补齐再来。”
老妇人几乎要哭出来,哀求着说社区医生出外勤要下周才回来,她的病情等不了,能不能先登记。
科尔宾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按下了“下一位”的按钮,将老妇人绝望的哀求隔绝在外。
然而,紧接着排在老妇人后面的一个穿着体面(相对于周围人而言)、看起来像是本地某个小工厂老板的男人,只是递进去一个简单的申请表和一个……极其隐蔽地塞在文件下的小小的信用点芯片。
科尔宾接过文件,手指极其自然地将芯片扫入了自己的个人终端,然后脸上露出了程式化的笑容,拿起印章“砰砰”几下盖好,将一份看起来是加急许可的文件递了出去。
“好了,格里格先生,您的货物运输许可已经批准,祝您生意兴隆。”前后不过一分钟。
塞拉菲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赤裸裸的冷漠,低效,以及……腐败。
为了微不足道的利益,就可以随意践踏规则,漠视底层民众的生死。
这种现象,恐怕早已是这里的常态。
帝国的法律和福利政策,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他们手中可以随意拿捏、待价而沽的工具。
她在心中冰冷地记录着。
难怪民众怨声载道。当体制本身成为压迫的一部分时,仇恨的种子自然会生根发芽。
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轮到了“伊莉娜”。
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自己的身份卡和那份(伪造的)显示她被分配到泰坦重工的工作意向书,从窗口递了进去。
负责她这个窗口的,正是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科尔宾。
他接过卡片,在终端上查询着,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那种塞拉菲娜刚才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不耐烦和……某种程式化的刁难表情。
“伊莉娜·科瓦奇?”科尔宾的眼睛在她脸上那依然难掩姿色的轮廓上停留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嗯……记录显示你是外来迁入人员,居住许可……还在审核流程中。按照规定,没有正式的居住许可,这个工作报道凭证暂时不能盖章发放。”
塞拉菲娜(伊莉娜)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对方在故意刁难,很可能是在暗示“好处”。
她的档案是完美的,不可能存在“审核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