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前,若是韩大司马能在三月之前肃清张道恭残部,生擒张道恭,则封他为国公。”
韩孝民和几个军卒顿时愣住了。
段充不紧不慢地又倒了一杯酒:“诸位兄弟以为大司马是怕完不成皇帝的军令而被惩治,实际上,人家怕的,只是怕捞不到那国公爵位而已。”
“兄弟们为了大司马的国公爵位累死累活、九死一生,大司马竟然连酒肉都不愿意多赏赐几分。怎么比我那头当了亡国之君的前楚皇帝张道恭还克扣小气,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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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饮酒毕,段充辞别韩孝民等人,回到龙编县内向淑妃周婈珠复命。
这晚上张道恭宿在周婈珠处,段充不能直接进去和周婈珠回话,只得站在外头又候了半夜。
至第二日,张道恭从淑妃处起身离开,又被那薛贵妃缠了过去,段充这才得空进去亲自和周婈珠说上两句话。
听得段充所报,婈珠十分满意。
她幽幽地在屋内踱步一番,转瞬却又说道:
“不够!不够!只是这点挑拨还不够!你要让韩孝民彻底在心里和韩孝直恩断义绝,要把他彻底拉到和你在一边才行!”
婈珠思忖片刻,吩咐段充说:“下次再见到韩孝民,你一定要狠狠地和他挑拨,你要告诉他,今时今日他哥哥韩孝直和那颍川公主能凌驾在他们头上,都是因为周奉疆!如果周奉疆死了,如果颍川公主再也不是什么公主,韩孝直也不过是个亡国之臣,他们哪里还有资格去欺负他和他母亲?”
段充应下。
婈珠又阴毒地笑了笑,“如今咱们的手想要自己伸进长安,是怎么也伸不进去的。长安距离咱们路途遥远,相隔数千里,如果真的需要咱们做什么,其实什么都来不及。不管是安插一个眼线,还是送进去一份书信,我们都做不到了……唯一能靠的,还是韩孝直、韩孝民兄弟二人。”
一封书信、一点机密,怎样送进长安城才能丝毫不被人察觉?
那当然只有走官道了。
现下在交州的战事,韩孝直每隔三天上报长安朝廷一次,每次都是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长安的。
来往的数位信使在驿站之间交替奔波,一封来自交州的军报,最快只需七八日便可传回数千里之外的都城。
身为交州主将、皇亲国戚,唯有经韩孝直之手传回长安的文书信件,才能沿途畅通无阻,无需被人拦截查看。
但这里头其实还隐藏了一个很大的疏漏。
那就是,正是因为韩孝直驸马的身份,因为他的妻子颍川公主有孕在身,十分金贵,所以,每一次他往长安发一份军报回去,都会顺带着给自己的妻子颍川公主寄一份家信,信使们会顺路将这些一起带回长安。
到长安后,军报被直接送进宫里,由皇帝亲自查看,驸马的家信则直接送入颍川公主府。
这中间,不论是军报还是家信,都不会再被其他人拆开检查一遍。
这是一个无人检查和管控的死角。
而且,既然驸马家信都能跟着军报一起寄回长安了,那么驸马的亲弟弟韩孝民给母亲妻子写两封信,跟着一起送回长安,一块送进颍川公主府里,这过分么?
也不过分吧?
驸马和公主的家信没人检查其中内容,那么又有谁会多此一举检查驸马的弟弟寄回来的家信呢?
也没人检查,没人在意。
——这些,都是段充之前从韩孝民口中诈出来的。
从交州到长安,已经被他们撕开了一条可以渗透的口子;那么如果从长安城到长安帝宫之内,也能再撕开一道口子,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可以直接把手伸到大魏皇后的跟前了?
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可以暗中使人向大魏皇后传递什么东西、什么信件了?
恰巧,韩孝民的妻子冯氏身为公主的妯娌,沾着半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仍然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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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充由衷叹服:“还是娘娘心思缜密,计谋深远,臣唯有拜服。”
婈珠高傲地笑了笑:“昔年我是我父亲的长女,自然也是众姐妹中最聪敏出色的,只可惜没托生在正妻的腹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