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临的措辞礼貌得体,可那个头像却像某种无声的威胁。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回复:抱歉,我有约了。
对方秒回:那明天见。
陈折夏感觉自己逝去的单推之魂有些回温,不过求生的本能最终占了上风。
……
推开排练室的门,争执声扑面而来。
是万加正在和杜灵玲争执。
“这样不对。”万加皱眉,手指敲了敲设计图,“这所学校不应是这样的。”
设计图上,是杜灵玲设置的舞台场景。
校门是雕花的铁艺大门,两侧种着修剪整齐的灌木,草坪上甚至还摆着几座大理石雕塑。小卖部被她设计成精致的玻璃屋,招牌用优雅的手写体写着“芳芳便利店”,那上面没有xx小白酒广告,也没有老板的联系方式。
校门口一马平川,马路宽广无比,没有油腻的炸串摊,更不可能有拥挤的天桥和等候的家长。
“学校不都差不多吗?”杜灵玲不以为意,“反正观众又不会真的去考究背景细节。”
万加叹了口气,看来眼前的这个人也没有认真看规则,舞台设计也会因为惹怒观众被处死的。
“但观众会感受到虚假。”万加直视她,“舞台设计不是装饰,而是故事的延伸。你这样的设计,会彻底毁掉这个剧本的底色。”
杜灵玲冷笑:“哦?那你说应该是什么样?”
万加沉默了一会儿,从手表里翻出几张照片。
“这才应该是这个剧本里的学校。”万加轻声说,“我以前就读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杜灵玲盯着照片,难以置信。
她意识到,自己对剧本的理解确实有误,浮于表面。
《牡丹亭》有范本可循,她可以照着古典美学的框架去复刻一个精致的梦境。但这一次,舞台要呈现的不是诗意的虚构,而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种粗粝的现实。
在杜灵玲的认知里,教室本该是单人单桌的柚木家具。
她根本想象不出五十六个学生竟然能在同一个拥挤的教室里学习,要知道,整个王国戏剧学院也就这么多人,而这里竟然一个班级就有这么多;她也想象不到学生们如何在老师背身板书时,将小纸条顺着桌缝的裂缝传递。
她没见过天还未亮时的早读课,不知道值日生要踩着板凳擦黑板,不知道要争“文明班级”的流动红旗,更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在毕业十年后,特意乔装打扮回来摸一摸操场边的梧桐树——因为她就读的学校是向全世界开放的。
拥挤的教室,油腻的炸串摊,深夜路灯下独自走回家的少女,那些被忽视的、却又真实存在的青春。
“我……”杜灵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不能共情也是理所当然。
万加叹了口气,把设计图推回她面前:“重来吧,毕竟舞台设计也会惹怒观众。我陪你一起。”
这时,万加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陈折夏。
她眼睛一亮,挥了挥手,随即又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今天可能要推迟练习了,我想先帮杜灵玲改一下舞台设计。”
陈折夏站在门边,刚才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两种记忆在她脑海中交织,一个是作为原本的“陈折夏”的学院生活,另一个却是作为真正自己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