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愿意,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他?」我冷眸觑她,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问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才是他将过门的妻!」楚谣退无可退,近乎崩溃地大喊起来,伸出手便想将我推开。
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身形飘动,早已坐回堂前高座上。
顾诀扶住有些失控的楚谣,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不赞同。
「谣谣是最无辜的人,阿姐何必为难她。」
我不曾理会他,只是端坐于高座上,把玩着玉白的酒盏,自顾自开口道:「阿诀,她说愿意为你付出她的全部。」
「我也可以。」
言罢,我起身拂袖,登时,幽蓝色的火焰化作喜红的长袖,华室溢彩,鸳床芙帐。
层层叠叠地垂落,顾诀和楚谣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不要让我失望。」
我步出室外,轻声呢喃。
穿堂而来的夜风将我的发丝掀起,红帐内,相互倚靠的新人手执酒盏,交杯对饮。
我阖上眼眸的瞬间,能看见重复了千百次的从前。
顾诀牵住楚谣的手,将自己的软肋毫无防备地敞开,向她施展自己的善意。
每一次,每一次。
那个被我精心教养得单纯无害的少年,面对叵测的人心,总是重复做出同样的选择。
于是我只好亲自动手,刺穿那面上喜色未敛,眼角眉梢皆是贪婪得逞的快意的女孩。
我已经快忘了那是哪一世了,只记得那世,他仍旧很早便被我收养,跟在身后唤我阿姐。
他是由我执手任教,教出来的纵横沙场的小将军。
那夜正是他们新婚时,可城外烽火高燃,杀声震天。
「边境失防!敌军攻入城了!!」
「有奸细!我们之中有奸细!偷走了城中布防图!!」
奔走的牙兵在营帐外嘶喊,很快,便被连天的箭矢射成筛子。
而顾诀就坐在喜房之内,看着倒在一旁的楚谣身下漫出血泊,沾湿了我的长靴和裙裾。
就在刚才,装作孤女混入营中的楚谣趁着他们的婚礼将营中布防图送了出去,伴随着敌军声,她被我杀死于和顾诀的新房中。
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大的背叛,他的眼神却依旧那么清澈温和,眼睫微微耷下时,模样乖巧得令人心疼。
最终,我用被血液染红的手轻轻捂住他的眼。亲手将长剑刺入他的胸口,顾诀的鲜血浸透了我的衣裳。
我将他紧紧拥在怀中,鸣泣落泪。
「阿弟,我们又失败了,这一次,由我亲手来结束你好不好,你快些去入轮回,我也快些重新寻到你。」
我的手掌抚在他的后背拍拍轻哄,泪珠不断地从冰凉的面颊上滑过:「我已经等待了太长太长的时间。」
我等不起了。
漫长又孤独的时光将我本就荒芜的心侵蚀得千疮百孔。
我无法再像从前一样,在顾诀觉醒失败后退守一边看着他生老病死。
尤其是在我发现,我不杀他,我的少年依旧会被命运折磨,在受尽他人凌辱后早逝。
那还不如……由我亲自来。
顾诀没有任何怨言,他轻轻靠在我的肩头,气息微弱,我能听见他因疼痛挣扎着呼吸的抽气声。
他用最后的声音祈求我:「阿姐……救救城中百姓。」
那一夜,在屠尽攻城敌寇后,我放了一把火。
烈火吞噬了我原本可以自由掌控自然之力的身体,火苗卷噬将我的血肉烧焦时,我仍旧无法从莫大的空洞中感知到疼痛。
于是我轻轻抵上顾诀的面颊,低声呢喃:「阿诀,下一次再找到你时,我们如何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