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争流一身黄衫,在贫穷的小巷里显得尤为扎眼。
他下巴一昂,语音清亮,眉目炯傲地问询,温和却又掷地有声:
「我数过了,他打了你两巴掌一拳,外加踹了三脚,一共六下,我凑个整,要他还你六十下。多的那五十四下,你想落哪儿?」
争气跟着亦是一声:「汪汪汪!」
林琅娇弱抬眸,楚楚可怜之下,犹见惊艳。
「那我就心肝脾肺肾,慢慢打了。」
「住手!」
我一边脱下外袍给林琅披上,一边呵斥住孟争流。
身旁兵士是个稳重的,看到孟争流下意识收了脚,便立马上前摁住那名地痞,押往州衙。
孟争流气不过要来跟我辩一辩,待瞧见衣衫不整的林琅,面色尴尬地转身。
「师父,那个混蛋我揍他是应该的!」
我正要开口时,林琅轻轻摁住了我的手,似是鼓起勇气。
她温声道:「一则,小公子您若方才出了手,依照刺史大人的脾气,必是要依照律法惩治。您在青州代表了孟大人的颜面,不必为了我一介平民如此。二则,那名地痞既被押往州衙,定会受到惩罚,杀一儆百,够了。林琅多谢公子为我出头……」
林琅力有不逮,说完便昏在我怀中。
看着被砸的七七八八的茅屋,「好徒儿,给人抱回去吧。」
孟争流的背影沉默片刻,仿佛在回味林琅的话,末了闷声问我:「抱回哪里?」
「你家。」
23
孟争流偶尔会捡些流浪的猫儿狗儿回家,程姨早已见怪不怪。
但她想不通孟争流为何会捡个孤女回来。
待明白事情原委,又瞧了眼昏在孟争流臂弯里的林琅,程姨风风火火离开:「让她在府衙住下,那几个地痞我亲自去审。」
夤夜时分,林琅终于醒来。她在大宅中不知所措,又不想无端受人恩惠,便要偷偷离开。
孟争流越过好几道长廊才找到迷失在西院的林琅,她差点直接闯进孟家书房。
「林小姐,你逾矩了哦。」
孟争流掌灯,斜斜倚在雕花窗下,隔着松风树影,语带清亮地止住林琅推门的动作。
林琅收回手,盈盈回身,低眉瞧着逐渐走近的孟争流,鹅黄的衫子像是灯笼里熏染出的火光,衬的他眉目亦如灯火。
从前只觉得孟争流是个臭弟弟,没想到在林琅面前,有难掩的冷冽。
我隐在树后,思量这二人发展。
林琅站在阶上,低低赔礼:「是我不好,迷了路便在乱走。孟公子,可以送我回家吗?我不想无端受惠于人。」
孟争流向来是用下巴看人,这一回他走到台阶之下,昂起头凑到林琅近前,好奇打量她的神情:「你家被砸的太厉害了,修葺好也得三五日。你还蛮厉害的,直接迷路到了我家秘密最多的地方。」
他将灯笼递给林琅,「我带你回屋。」
语罢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双绣鞋,看起来像是去过了林琅屋内:「急着离开也不要忘记穿鞋,寒从脚起。」
一直讷言文静的林琅看着老妈子似的孟争流,轻声笑了出来:「孟公子像是个百宝箱。」
孟争流躬下身,「我家没那些个臭规矩,你是自己穿还是我帮你?」
我以为照林琅的性子定会拒绝,孟争流也以为林琅会拒绝,但没成想林琅亦是俯下身,发丝擦着孟争流的面庞,她纤纤撩开衣裙一角,嗓音既明媚又好奇:「请公子为我穿鞋。」
我为林琅的动作而恍惚,孟争流为林琅一霎绽开的笑颜而恍惚。
两个人纷纷坐在阶前的样子,像一对年画娃娃。
孟争流只恍惚一瞬,继而坦然地为林琅穿好锦靴:「好了,早些回去睡吧。那些地痞不关个三年五载放不出来的,出来了我也会去看看你的,放心,不用怕。」
孟争流将灯笼递到林琅手中,正要离去时,林琅喊住他:「我没什么好谢公子的,不如,我为公子跳一支舞。」
灯下、月下、星辉之下,美人有此念,我都要把持不住拍手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