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阴登上高位,与祝以琰同坐,两人都假惺惺地笑着,宫宴总算正常开始。
过了好长时间,殿外从夕阳残红彻底被黑夜浸染,而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我不经意抬眼,却发现檀阴一直在盯着我。
他眯缝着眼睛朝我望来,狐狸般勾人的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阴险,好像埋藏着什么阴谋等着暗害我。
他红唇轻动,朝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扭头不理他。
他说,等我。
七
是夜,我被祝以琰留在了宫里,宿在了小时候我住的寝殿中。
其实也正合我意,檀阴那厮指不定会半夜潜入公主府取我小命。
现如今回到以前住了多年的寝殿,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我当年为躲开祝以琰搬出皇宫时,恨不得把整座宫殿全都带走,就连个椅子都没给祝以琰留下。
可今夜一回来,却发现殿内陈设我原来的布置一模一样,就连贵妃椅、书案的摆放都与过去无差。
祝以琰……倒是有心。
殿内燃着一排排的短烛,暖黄的光充斥着整个宫殿,在寂静的夜安抚人心,一时间竟让我有种归家之感。
十三岁那年的夜,母后病重离世,舅父一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不知凶手,自那以后我开始畏惧黑暗。
而祝以琰就在我每个无法入睡的夜默默点燃所有短烛,再静坐在我身边。
他从不安慰我,单纯是为了应付父皇让他照顾我的任务才过来陪我。
我能看出来,他厌恶我的眼泪,厌恶我的恐惧,厌恶我的软弱。
后来有一晚,祝以琰将一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冷着脸问我是想随母后而去,还是乖乖睡觉。
他讥讽我,说软弱的人自然没有勇气活下去,死了倒好。
我被他激怒,大声反驳他,痛骂他无情无义,没心没肺,是一个回来索命的鬼魂。
但不得不说,他的方法极有疗效,我横生一股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绝不能让祝以琰看不起我。
我不再整日哭泣,不再被离别的痛苦牵绊,重新振作起来暗中相助祝以琰夺嫡。
毕竟我与他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正想得出神,忽地整个寝殿的短烛全部被一阵邪风吹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早已换了一身轻便的寝衣躺在床上,在陷入黑暗的瞬间我便起身,撒丫子往外跑。
定是檀阴!
刚跑两步,我被人拦腰扛起,重新丢到床上。
牅窗外的月光清明,透过缝隙照进来,檀阴的脸诡异地白,一双黝黑深邃的眼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
「公主叫我好找。」他颇为委屈地开口,语气像个怨妇。
外面宫人听见异动,在殿外询问:「公主您还好吗?」
我刚要开口喊人,便看到檀阴手中的匕首,声音微颤:「没事,本宫要睡下了,离远一些。」
檀眼底一点幽光,好似鬼魅:「不要自称本宫。」
我现在离他很近,好在床大,我往里缩了缩,警惕道:「山阴王夜闯我的寝宫,难道就为了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话?你我不过是一场交易,我救了你一命,你做我面首,如今也用不着你做我面首了,山阴王又何必纠缠。」
我自认为我一番话说得够清楚了。
檀阴收敛了笑容,面色阴沉,语气缓慢:「公主先招惹我,又要与我一刀两断。」
他站起身,笑得和善,眼中却一片漆黑:「好。」
他的声音在寒夜中格外阴森。
「真是极好。」